月亮。
代表著夜晚，代表著寂靜，代表著……無眠。
他收到了她的信息。他理解了這三個字背後，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或許根本不存在的關切或者僅僅是好奇？）。然後，他選擇了用一個月亮，來回應她的“睡不著”。
這是一種……默認？一種無言的共鳴？
她看著那個黃色的、彎彎的月亮表情，心底那片冰冷的戰場，忽然像是被投入了一顆與硝煙無關的、帶著微弱光暈的奇怪物事。
它不溫暖，不明亮，甚至有些清冷。
但它真實地存在著。懸浮在她與他之間，那片由金錢、契約、窺視、恐懼和巨大謎團構成的、荒蕪而冰冷的地帶。
她關掉對話框，沒有回複。
有些對話，不需要言語。
那天晚上，她戴著耳機，在持續的寂靜中，仿佛能聽到月光灑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第二天去公寓，一切如常。沈屹舟依舊是那個冷硬的、難以接近的存在。他聽她唱《海底》，閉著眼，眉宇間是她熟悉的沉溺與細微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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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完。靜立。
他沒有立刻讓她離開，也沒有說話。隻是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很深，像是透過她，在看著彆的什麼，又像是在她身上，尋找著某種確認。
他的臉色比前幾天更差了些，唇色淡得幾乎與周圍的皮膚融為一體，眼底下有著明顯的青黑。
曹詩琪垂著眼，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重量。
許久，他忽然極輕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昨晚的月亮，”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詞句，又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很亮。”
曹詩琪的心臟，猛地一縮。她倏然抬眼，撞上他的視線。
他的眼睛裡沒有什麼情緒，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但那句話，卻像一塊石頭，砸破了冰麵，激起了無聲的漣漪。
他是在回應。用這種隱晦的、幾乎算不上對話的方式，回應了她昨晚那條沒頭沒腦的私信，和那個[月亮]表情。
他在告訴她，他收到了。他看到了月亮。他……或許，真的睡不著。
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像打翻的調色盤，在她心底混亂地交織。有被回應的驚悸，有對他狀態的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揪心，有對這一切詭異聯係的無所適從，更有一種……仿佛在黑暗的迷宮中，終於聽到了另一個腳步聲的、微弱的戰栗。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沈屹舟也沒有期待她的回答。他說完那句話，便移開了目光，重新望向窗外，側臉線條在光線下顯得愈發冷硬和孤獨。
“出去吧。”他揮了揮手，聲音恢複了慣常的淡漠。
曹詩琪依言轉身，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向門口。
在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依舊站在那裡，背對著她，麵對著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際線。陽光試圖穿透雲層，卻隻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而寂寞的光暈。
那個挺拔、富有、掌控一切的男人，在此刻，看起來竟像一座被遺棄在荒野裡的、孤獨的堡壘。
她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在身後合攏，隔絕了那個身影。
走廊裡燈光柔和，地毯柔軟。曹詩琪卻覺得每一步都踩在虛實交錯的邊緣。
月亮很亮。
三個字。一句陳述。
卻像一道微光，不是照亮了前路，而是讓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這片迷霧的濃稠，和置身其中的、兩個同樣被困住的靈魂。
一個被往事囚禁。
一個被真相放逐。
而她，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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