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濺在雪白枕套上的暗紅,像一朵驟然綻放的、猙獰的惡之花,徹底擊穿了曹詩琪搖搖欲墜的神經。沈屹舟揮開她時那微弱卻固執的力道,和他將臉深埋進枕頭、隻剩肩膀無聲顫抖的姿態,比任何暴怒的嘶吼都更令人窒息。
她握著那團沾了血的紙巾,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炭,指尖灼痛,一直燙到心裡。淚水模糊了視線,卻洗不掉眼前這殘酷的景象,和耳邊回蕩的那句破碎的——“你長得……很像她……”
母親。
沈屹舟透過她這雙眼睛,在看的人,是母親林晚。
那個為她設計了“永恒之環”,被稱為“吾愛”的女人。
這個認知帶來的不是豁然開朗,而是更深的、足以將人溺斃的混亂與悲涼。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苑苑”的替身,卻原來,在更早的、被時光塵封的劇本裡,她早已是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陳峰幾乎是立刻推門衝了進來,看到枕套上的血跡和僵立的曹詩琪,臉色驟變。他沒有質問,隻是迅速而專業地按下呼叫鈴,然後上前檢查沈屹舟的狀況。
私人醫生很快趕到,臥室裡一陣壓抑的忙碌。曹詩琪被無聲地請出了房間,像個多餘的、礙事的道具。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走廊裡,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才能勉強支撐住虛軟的身體。裡麵傳來的低語聲,醫療器械輕微的碰撞聲,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渾濁的水傳來,模糊而不真切。
手裡那團帶血的紙巾還緊緊攥著,黏膩的觸感讓她一陣陣反胃。
不知過了多久,臥室門再次打開。醫生走了出來,對等在外麵的陳峰低聲交代了幾句,眼神凝重。陳峰一邊聽著,一邊極快地掃了曹詩琪一眼,那目光複雜難辨,最終隻是對她做了一個“請離開”的手勢。
“沈先生需要絕對靜養。”他的聲音乾澀。
曹詩琪張了張嘴,想問“他怎麼樣了”,想問“那血……”,可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裡,最終隻是化作一個麻木的點頭。
回程的車裡,死一般的寂靜。陳峰專注地開著車,後視鏡裡映出他緊抿的唇線和眉宇間揮之不去的陰鬱。曹詩琪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城市依舊繁華喧囂,卻仿佛與她隔著一整個無法逾越的、冰冷的玻璃罩。
她攤開手掌,那團紙巾已經被她無意識攥得不成樣子,暗紅色的血跡乾涸發黑,像一塊醜陋的痂,長在了她的掌心。
沈屹舟吐血了。
因為情緒激動?因為久治不愈的病?還是因為……被她窺見了那深埋心底、關於母親林晚的秘密?
那個設計本……他是什麼時候發現不見的?是剛才她離開臥室後他查看過書架,還是更早?他最後那句關於母親的話,是清醒時的確認,還是高燒迷糊中的囈語?
無數個問題像糾纏的水草,纏繞著她不斷下墜的意識。
回到出租屋,她反鎖上門,第一件事就是衝到洗手間,擰開水龍頭,用冰冷刺骨的水反複衝刷那隻手,直到皮膚泛紅、麻木,仿佛這樣才能洗掉那上麵沾染的、來自沈屹舟的、帶著不祥意味的血跡和……來自過往的、肮臟的秘密。
可那冰冷的觸感,反而讓她更加清醒地認識到——洗不掉了。
有些東西,一旦沾染,就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她走回房間,從床墊下拿出那個深藍色的硬皮本子。燈光下,母親清秀的字跡和那枚“永恒之環”的草圖,此刻看來,不再僅僅是震驚的證據,更像是一封來自過去的、染血的控訴書。
“吾愛”……沈屹舟。
母親到底和他有過怎樣的過往?這枚承載著“永恒”承諾的戒指,為何最終會戴在他的手上,成為折磨他、也間接將她拖入深淵的枷鎖?
而“苑苑”……在這段三角或許更複雜)的關係裡,她又是什麼位置?她的溺亡,和母親,和這枚戒指,又有何關聯?
頭痛欲裂。她感覺自己像被困在一個巨大的、沒有出口的密室裡,四周的牆壁上寫滿了謎題,卻唯獨缺少了最關鍵的解密線索。
她需要知道更多。關於母親林晚的過去,不僅僅是那個在小縣城裡相夫教子、溫婉沉默的母親。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打開那個許久未曾動過的、裝著母親遺物的舊木盒。裡麵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幾件素色的舊衣,一些泛黃的照片,幾本日記,還有……那枚被她珍藏起來的、與沈屹舟手上幾乎一模一樣的鉑金指環。
她以前從未仔細翻看過母親的日記。那裡麵記錄的,無非是些生活瑣事,物價高低,對她學業的擔憂,以及對她早逝父親的淡淡思念。平淡,真實,符合她對母親的全部認知。
可此刻,她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審視,重新翻開了那些日記。指尖拂過母親娟秀的字跡,試圖從那些平淡的敘述背後,找出任何一絲與“沈屹舟”、“設計”、“戒指”相關的蛛絲馬跡。
一頁,又一頁。時間在寂靜中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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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內容依舊乏善可陳。直到她翻到一本紙張更顯粗糙、似乎是母親更年輕時使用的日記本末尾。
那裡的字跡,比前麵的要淩亂一些,帶著某種壓抑的激動,或者……不安?
【x月x日陰
他來了。帶著那枚戒指。
比圖紙上看到的,更亮,更冷。
他說,這是承諾。是永恒。
可我看著他的眼睛,隻覺得……害怕。
那裡麵有什麼東西,太熾熱,也太……脆弱。像一團燃燒的冰。
我收下了。不知道對不對。
晚。】
曹詩琪的呼吸驟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