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的通訊剛斷,我站在灰點據點外的高地上,風從廢墟縫隙裡刮上來,帶著鐵鏽和塵土的味道。老周站在我身後半步,手搭在短棍上,沒說話。
我們已經回來了。穿過三道坍塌區,繞開兩處守夜人巡邏線,把陳鋒給的數據封進保險箱,交給了蘇晴。她那邊的情況沒有好轉,但也沒更糟。至少現在,他們還能撐住。
我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計時器。距離下一輪資源調度還有十小時。這段時間必須做點什麼。固定設施太脆弱,一旦輻射雲真的壓過來,或者供水係統徹底崩潰,整個社區會立刻陷入混亂。
回到工區的時候天剛亮。幾輛改裝車停在空地上,人們已經開始搬運鋼材和混凝土塊。老周跟在我後麵走進臨時指揮棚,棚子裡掛著一張手繪的區域地圖,上麵標著庇護所、水源點、警戒哨位。
“我想建能動的房子。”我說。
老周抬頭看我。“什麼意思?”
“不是拖車那種移動屋。是能自己變形的建築。”我走到桌前,拿起一支筆,在紙上畫了個長方體,“平時是集裝箱模樣,占地小,方便運輸。需要時展開成兩層結構,加房間,加牆體,加承重梁。”
他皺眉。“這種東西得有多複雜的機械結構?咱們手裡沒幾個電機,齒輪也不夠。”
“結構我來造。”我說,“用零域直接成型。問題是材料強度不夠。回收鋼反複彎折會裂,焊接點也扛不住應力集中。”
他走近幾步,盯著圖紙看。“你試過模擬展開過程嗎?”
“試了。”我閉上眼,腦子裡重新調出剛才的零域推演畫麵,“第一次展開順利,但收攏時第二段鉸接軸偏移了七毫米,導致第三模塊卡死。差一點壓垮支撐架。”
“那就是同步精度問題。”他說,“你們搞設計的總想一步到位,可現實裡哪有這麼順的?破拆救援的時候,我們從來不敢指望所有支點同時受力。都是先穩住一頭,再慢慢調另一頭。”
我停下筆。
這句話有點意思。
“你是說……不用讓所有關節一起動?”
“對。”老周指著圖紙,“你看這中間那個連接段,是不是最容易出事?那就彆讓它承擔太多。找個主受力軸,先把這個點鎖死,其他部分順著它走。就像開門,hinge在哪兒,門就繞著轉。”
我沉默了幾秒。
原來我一直想著怎麼讓整棟建築完美同步變形,卻忘了最簡單的力學原則——找支點。
我立刻啟動零域,在腦海中重建整個結構模型。這次不再追求所有部件同步運動,而是設定一個核心旋轉軸,其餘模塊通過柔性連接依次展開。相當於把一棟樓變成一把折刀,主刃固定,其餘片翼逐級彈出。
精神力迅速消耗。額頭開始出汗,指尖微微發麻。這是接近極限的信號。
但我繼續調整參數。把原先的十二個動力節點壓縮到三個關鍵位置,其餘連接處加入緩衝層。這些緩衝層由零域生成的微晶格構成,能在形變時吸收衝擊能量,防止斷裂。
“怎麼樣?”老周問。
“再試一次。”我說。
我走出指揮棚,來到測試區。這裡已經搭好一個等比例沙盤,周圍圍了警戒繩。施工隊的人遠遠站著,沒人靠近。
我深吸一口氣,啟動領域。
眼前浮現藍色網格,建築結構在虛空中一點點凝實。首先是底座成型,接著主軸升起,隨後兩側牆體像折疊板一樣緩緩向外展開。一層、二層,樓梯自動延伸,窗戶框位精準嵌入。
全程三分鐘。結束時,一棟完整的雙層居住單元立在場中,表麵無裂縫,連接處嚴絲合縫。
老周走過去敲了敲牆。“聽著挺實。”
“內部結構密度達標。”我說,“承重測試可以下午做。”
但他搖頭。“問題不在這裡。你剛才臉色發白,走路有點晃。這玩意兒耗太大吧?”
我擦了把汗。“一單元構建,差不多要我七成體力。沒法批量做。”
“那等於白搞。”他說,“咱們要的是能快速部署的應急房,不是隻能看的樣板間。”
我知道他在理。
靜下來想了想,我有了新主意。
“改成半預製。”我說,“框架由人力組裝,隻對變形關節和關鍵承重點用零域強化。這樣能耗能降到三人日口糧以下,還能保證基本性能。”
老周點頭。“這個能行。施工隊熟悉鋼結構裝配,隻要圖紙清楚,接口標準統一,明天就能出第一批。”
我轉身回棚子,拿筆在白板上畫出標準化模塊圖譜。每個連接孔位尺寸都標得清清楚楚,承重等級用數字直接標注。然後寫下裝配順序:先立主軸,再裝側板,最後接入能源管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