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金鑾殿上,今日的氣氛更是壓抑得如同鐵鑄。
往日站得滿滿當當的朝班,明顯稀疏了不少。
空出的那些位置,無聲地訴說著過去幾日發生的巨變。
留下的官員們,大多低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與禦座上的皇帝對視,更不敢去看站在丹陛之側的那個身影——唐驍。
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針,紮在唐驍的背上。
那目光裡,有刻骨的仇恨,有深深的恐懼,也有兔死狐悲的淒涼。
皇帝楊敘坐在龍椅上,他休養了這幾日,臉上依舊沒什麼血色,但眼神中的冰冷與銳利,卻比以往更甚。
他刻意挺直了腰背,試圖維持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嚴。
“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曹正尖細的嗓音在寂靜的大殿中回蕩。
短暫的沉默後,一名身著禦史官服、麵容清臒的中年官員猛地出列,手持玉笏,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陛下!臣,禦史台周振,彈劾傳詔使唐驍!”
他豁然轉身,手指直指唐驍,目眥欲裂:“唐驍此人,奉旨辦案卻手段酷烈,濫用職權,株連過甚!”
“數日之間,朝堂動蕩,多位大臣家破人亡,其行徑令人發指,有傷天和,有違聖主治世仁德之心!”
“長此以往,國將不國!請陛下明察,嚴懲此獠,以安百官之心,以正朝綱!”
此言一出,不少官員雖不敢附和,但眼神中或多或少流露出了複雜之色。
唐驍依舊垂首躬身,姿態恭順的仿佛泥雕木塑,並未做出反應,畢竟他隻是一個傳詔使,不是朝臣,皇帝為讓他開口,便不能說話。
而且他還在還不怕皇帝卸磨殺驢,因為他現在對皇帝來說用價值。
否則皇帝為何不讓心腹曹正去做,而讓他來,就是為了讓他成為皇帝的刀。
果然,唐驍猜對了。
不等唐驍自辯,甚至不等其他官員有所反應,禦座上的皇帝便冷冷開口,聲音帶著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
“周禦史。”
楊敘的目光落在周振身上,如同看著一個死人:“你口口聲聲說唐驍手段酷烈,株連過甚。”
“朕來問你,張謙、李默......這些逆臣,結黨營私,勾結藩鎮,證據確鑿,哪一個是冤枉?”
“唐驍所為,皆是奉朕的旨意!”
“你此刻跳出來,為他口中的‘家破人亡’喊冤,是同情這些逆黨,還是......質疑朕的決策?!”
“其心可誅!”
最後四個字,如同驚雷炸響。
皇帝猛地一拍龍椅扶手,雖因力弱未能拍出多大響聲,但那瞬間爆發出的帝王之怒,依舊讓滿朝文武心驚膽戰。
“陛下!臣......”
周振臉色慘白,還想辯解。
“拖下去!”
皇帝根本不給他機會,疲憊而冷酷地揮了揮手:“廷杖三十,革去官職,永不敘用!”
兩名殿前武士如狼似虎地上前,捂住周振的嘴,將他直接拖出了金鑾殿。
周振那絕望的“嗚嗚”聲,如同最後的警鐘,敲在每一個官員心頭。
皇帝的目光緩緩掃過噤若寒蟬的群臣,最後落在唐驍身上,語氣刻意放緩:
“唐驍。”
“奴婢在。”
唐驍上前一步,深深躬身。
“你奉旨辦事,辛苦了。些微謗言,不必掛懷。朕,信你。”
唐驍抬起頭,臉上適時地湧現出激動與感恩,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奴婢...謝陛下信任!為陛下分憂,縱肝腦塗地,亦在所不辭!”
這番忠犬表演,淋漓儘致。
皇帝滿意地微微頷首,而台下眾臣,心則沉到了穀底。
他們明白,皇帝這是用周振的鮮血和前程,為唐驍這把刀立威,也是在警告所有人——誰敢動這把刀,誰就是挑戰皇權!
......
朝會後,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