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是生存問題。這間獵戶小屋雖然隱蔽,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食物、水、禦寒的衣物、藥品……都需要解決。
她檢查了一下小屋裡的存貨。牆角有一些風乾的肉條和雜糧,數量不多,但節省著吃,夠兩三天。水可以從山澗取。衣物……她和陸沉舟身上的都單薄破舊,山中夜晚寒冷,必須想辦法保暖。
她從小屋裡找到一把生鏽的柴刀,又翻出一張破舊的弓箭(弓弦已斷)。修修補補,或許能用。
接下來的兩天,陸明舒過起了近乎原始的生活。
白天,她照顧陸沉舟,喂水喂藥(用找到的草藥勉強維持),擦拭身體降溫。趁他情況穩定時,她帶著柴刀和修好的弓箭,去附近山林裡尋找食物和柴火。
運氣不錯,她設的簡易陷阱抓到了一隻野兔。又找到了一些晚秋的山果和可食用的塊莖。柴火更是充足,山中枯枝遍地都是。
她還用獸皮和找到的破布,勉強縫製了兩件簡陋的披風,夜裡可以禦寒。
陸沉舟的情況時好時壞。體溫反反複複,時而高燒,時而發冷。意識一直模糊,偶爾會呢喃幾句“父親”“桃樹”“不要交給他們”,但從未真正清醒。
第二天傍晚,陸明舒正在屋外處理野兔,突然聽到屋內傳來一聲悶響。
她急忙衝進去,隻見陸沉舟不知何時摔下了床,正掙紮著想爬起來。他的眼睛半睜著,眼神渙散,沒有焦距。
“少爺!”陸明舒跑過去扶他。
陸沉舟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她,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少爺,是我,明舒。”她柔聲道,“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陸沉舟的瞳孔微微收縮,仿佛在努力辨認她。幾秒鐘後,他眼中的戒備和迷茫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情緒。
“……明……舒?”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是我。”陸明舒的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少爺,你終於醒了。”
陸沉舟的手緩緩鬆開,無力地垂落。他環顧四周,眼神困惑:“這……是哪裡?”
“山裡的一間獵戶小屋。我們暫時安全。”陸明舒扶著他坐回床上,喂他喝了點水,“你中了毒,昏迷好幾天了。”
陸沉舟閉上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憶。良久,他重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明悟。
“……周顯……”他吐出兩個字。
“是他下的毒。”陸明舒低聲道,“但背後……還有彆人。”
陸沉舟沉默著。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漸漸變得銳利。那個溫潤如玉的侯府世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經曆過生死、看清了某些真相的男人。
“我父親……”他突然開口,“留下了一些東西。”
陸明舒心中一緊:“你記得?”
“記得一些。”陸沉舟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他死前……交給我一個鐵盒。讓我……埋在老宅後園的桃樹下。他說……如果有一天,我遇到性命之憂,或者……朝廷有巨變,就去取出來。”
他的目光轉向陸明舒,眼神複雜:“他說……那盒子裡,裝著足以讓一些人萬劫不複的東西。也裝著……陸家最後的護身符。”
“你埋了?”
“埋了。”陸沉舟點頭,“那年我十一歲。親手埋的。第三棵桃樹下,東南方向,三尺深。”
他頓了頓,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陸明舒連忙給他拍背,等他緩過來,才小心翼翼地問:“那盒子裡……到底是什麼?”
陸沉舟搖了搖頭:“父親沒說。他隻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開。因為一旦打開,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他的眼神變得幽深:“我一直以為,那些話隻是父親的叮囑。以為那個盒子,隻是個紀念。直到我中毒昏迷……在夢裡,我一次次回到那個桃樹下,一次次聽到父親的聲音……”
他看向陸明舒:“你說得對。背後還有彆人。周顯……沒那麼大的本事,也沒那麼大的膽子。‘蝕骨枯’是宮廷秘毒,他一個武將,從哪裡得來?”
陸明舒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部分真相:“是宮裡有人……借他的手,除掉你。因為你手裡的東西,對某些人來說,是致命的威脅。”
陸沉舟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他沒有問“你怎麼知道”,也沒有表現出驚訝。仿佛這一切,他早有預感。
“所以……”他緩緩道,“我現在是眾矢之的。周顯要殺我,宮裡的人要殺我,可能還有其他人……也要殺我。”
“但你現在還活著。”陸明舒握住他的手,“我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毒。然後……再做打算。”
陸沉舟看著她,目光深邃。許久,他輕聲道:“你為什麼……要救我?在侯府,我那樣對你……”
陸明舒的心狠狠一痛。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的冷漠,他的失望,他的最終放手。而她的背叛,她的愚蠢,她的無可挽回。
“因為……”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欠你的。”
“不欠。”陸沉舟搖了搖頭,“你不欠我任何東西。在侯府,你隻是個婢女,做你該做的事,領你該領的罰。沒有誰欠誰。”
他說得如此平靜,如此理所當然。仿佛那些曾經的傷害和隔閡,都隻是主仆之間的尋常。
可陸明舒知道,不是這樣的。前世不是,今生……也不該是。
“不管你怎麼說,”她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我都會救你。直到你完全康複,直到你安全無虞。”
陸沉舟與她對視。晨光從窗欞照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光暈。她的眼神堅定而清澈,沒有退縮,沒有閃躲。
他忽然覺得,這個他從未真正注意過的小婢女,有些不一樣了。
不隻是因為她救了他,不隻是因為她敢帶著他逃亡。
而是因為……她眼裡有種東西,像燃燒的火焰,又像深沉的寒潭。那裡麵,有決心,有執念,有某種他看不懂,卻莫名被觸動的……重量。
“好。”他終於道,聲音很輕,“那我們就……一起活下去。”
話音剛落,他的臉色突然一變,猛地捂住胸口,劇烈咳嗽起來。這一次,咳出的不是黑血,而是鮮紅的、帶著泡沫的血。
“少爺!”陸明舒驚呼。
陸沉舟的身體軟軟倒下,再次陷入昏迷。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微弱,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
赤陽丹藥效……要過了!
三天期限,到了!
陸明舒的心沉到穀底。她撲到床邊,握住陸沉舟冰冷的手:“少爺!撐住!你一定要撐住!”
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去找老者?去哪裡找?
回皇宮偷完整的赤陽丹?那是送死!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就在她絕望之際,小屋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咚、咚、咚。”
三聲,不疾不徐。
陸明舒猛地轉身,抓起手邊的柴刀,警惕地盯著那扇破舊的門。
“誰?”
門外,傳來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
“開門吧,丫頭。再不救他,他就真死了。”
是那個神秘老者!
【生存時間倒計時:22天10小時15分33秒……】
倒計時無聲跳動。而門外的老者,帶來了最後的希望,還是……另一場危機?
陸明舒握緊柴刀的手,指節發白。
她該開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