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舒不會武功,隻有前世積累的一些搏命技巧。她勉強躲過幾刀,身上已經被劃出了幾道血口,火辣辣地疼。
這樣下去不行,她撐不了多久。
就在她絕望之際,那個黑衣人突然爆發了。他拚著背上挨了一刀,撞開圍攻他的水匪,衝到了陸明舒身邊。
“跟我來!”他低喝一聲,抓住陸明舒的手腕,朝艙門衝去。
把守艙門的兩個水匪揮刀阻攔,黑衣人手中匕首翻飛,瞬間劃破一人咽喉,刺穿另一人心臟。動作乾淨利落,狠辣無情。
他拉著陸明舒衝出艙門,來到甲板上。
甲板上也是一片混亂。船主和幾個船工正在與水匪搏鬥,但顯然不是對手,已經倒下了好幾個。船已經停了下來,不遠處停著兩艘小艇,顯然是水匪的船。
“跳船!”黑衣人鬆開陸明舒,指著船尾方向,“遊到對岸,往林子裡跑!”
“那你呢?”陸明舒下意識地問。
“我拖住他們。”黑衣人說著,轉身迎向追來的水匪,“快走!彆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答應他的事?陸明舒愣住了。她什麼時候答應過他什麼事?
但來不及細想了,幾個水匪已經衝上了甲板。黑衣人揮舞匕首,死死攔住他們。
陸明舒咬了咬牙,轉身朝船尾跑去。船尾處係著一艘救生小艇,但已經被水匪破壞了,無法使用。她隻能跳河。
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了她。她拚命劃水,朝對岸遊去。身後傳來打鬥聲和慘叫聲,但她不敢回頭,隻是拚命地遊,拚命地遊。
河水很冷,冷得刺骨。她的傷口遇水,更是疼痛難忍。但她不敢停,一旦停下,就可能沉下去,或者被水匪追上。
不知道遊了多久,她的力氣快要耗儘時,終於觸到了河底的淤泥。她掙紮著爬上岸,癱倒在草叢中,大口大口地喘息。
回頭望去,那艘客船已經變成了遠處的一個黑點。隱約還能看到船上晃動的火光和黑影,打鬥似乎還在繼續。
那個黑衣人……他還能活下來嗎?
陸明舒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誰,為什麼要救她,又為什麼說“彆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她掙紮著站起身,辨明方向,朝遠處的山林走去。她現在渾身濕透,傷口流血,必須儘快找個地方處理傷勢,否則就算不被追兵抓住,也會因為失血和感染而死。
走了約莫一裡路,她找到了一處隱蔽的山洞。山洞不大,但足夠她容身。她在洞口附近找了些乾草和枯枝,用火折子生起一小堆火。
火光帶來了溫暖,也照亮了她的傷勢。手臂上的傷口因為浸水而發白外翻,看起來有些猙獰。身上被水匪劃出的幾道口子也在滲血。
她取出老者給的解藥瓷瓶,幸好用油紙包著,沒有進水。她重新給傷口敷藥,用從衣襟撕下的乾淨布條包紮好。
做完這一切,她靠在洞壁上,望著跳躍的火焰,心中一片茫然。
船沒了,路引沒了,銀子也大半丟失了——剛才跳河時,包裹掉進了水裡,她隻來得及抓住那個小瓷瓶和幾塊碎銀。
現在她身無分文,衣衫襤褸,還帶著傷,怎麼去江南?怎麼找柳先生?
更讓她不安的是,那個黑衣人最後的話。他顯然認識她,或者說,認識她所偽裝的身份。他是誰的人?影七的?老者的?還是……其他勢力的?
還有那個中年男人,他臨昏迷前讓她“快跑”,顯然是知道什麼。他又是什麼人?
太多的疑問,沒有答案。
陸明舒抱緊雙膝,將臉埋在臂彎裡。疲憊、恐懼、無助像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但她知道,她不能倒下。陸沉舟還在等著她,真相還在等著大白,那些枉死的人還在等著公道。
她必須活下去。無論多難,無論多苦,都必須活下去。
火堆劈啪作響,火星飛濺。洞外,夜色深沉,偶爾傳來幾聲夜鳥的啼鳴。
陸明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首先,她需要確定自己的位置。從航行時間和河流方向判斷,這裡應該還在江北,距離江南還有至少五六天的路程。
其次,她需要食物和乾淨的飲水。身上的幾塊碎銀不知道還能買多少東西,而且她現在這個樣子,去城鎮買東西太顯眼了。
第三,她需要治療傷勢。老者的解藥雖然有效,但隻是針對“牽機引”的毒,對普通的外傷效果有限。傷口如果感染,會很麻煩。
第四,她需要弄清楚黑衣人和中年男人的身份,以及他們背後的勢力。這關係到她接下來的安全。
一個個問題在腦海中盤旋,她努力尋找著解決方案。
也許……她可以先去附近的村莊,用身上剩下的銀子換些食物和藥品,再打聽一下去江南的路。
但這樣也有風險。周顯和影七的人很可能還在搜查,她的畫像可能已經傳遍各地。
或者,她可以走山路,避開城鎮和村莊,一路向南。這樣雖然慢,但更安全。
陸明舒權衡著利弊,最終決定選擇後者。她現在傷重體弱,經不起任何風險。走山路雖然艱苦,但至少可以避開追兵。
打定主意後,她強迫自己休息。她需要恢複體力,才能繼續趕路。
她在火堆旁躺下,閉上眼睛,但依舊保持著警惕。耳朵豎得高高的,捕捉著洞外的任何動靜。
夜深了,火堆漸漸熄滅,隻餘下一堆暗紅的灰燼。
陸明舒在半睡半醒間,突然聽到洞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立刻清醒過來,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摸向身邊的短刃——那是她從船上帶出來的唯一武器。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洞口停了下來。借著微弱的月光,陸明舒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洞口,似乎正在朝裡麵張望。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誰?水匪?追兵?還是……那個黑衣人?
人影在洞口站了片刻,突然開口,聲音嘶啞而熟悉:
“姑娘,你還好嗎?”
是那個中年男人!他沒死!而且找到了這裡!
陸明舒握緊了短刃,沒有回答。
中年男人似乎知道她在警惕,沒有貿然進來,隻是在洞口低聲說:“我沒有惡意。我是來幫你的。”
“你是誰?”陸明舒終於開口,聲音冷冽。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下,緩緩道:“我是你父親的朋友。”
父親?陸明舒愣住了。她的父親?那個在她記憶中模糊不清的早逝書生?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她謹慎地說。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中年男人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物,扔進洞內,“這是路引和銀票,還有一份地圖。按照地圖走,你會安全的。”
陸明舒借著微光看去,那是一個油紙包,看起來沉甸甸的。
“為什麼幫我?”她問。
“因為這是你父親臨終前的托付。”中年男人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傷感,“他讓我……保護你。”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在夜色中。
陸明舒怔怔地看著那個油紙包,許久,才小心翼翼地過去撿起來。
打開油紙包,裡麵果然有一份嶄新的路引,幾張銀票,還有一張手繪的地圖。路引上的名字依舊是“柳氏女”,但年齡和相貌描述與她更加吻合。銀票加起來有二百兩,足夠她一路開銷。地圖則詳細標注了從當前位置到江南的安全路線,避開了所有城鎮和官道。
此外,還有一封信。
她展開信,就著月光閱讀:
“見此信者,即吾女明舒。父無能,未能護你周全,唯托故友暗中照拂。此去江南,危機四伏,務必小心。至蘇州,尋‘聽雨軒’柳先生,出示玉墜為憑。柳先生見墜,自會告知一切。切記:勿信周家人,勿近宮廷事,勿查陸家案。平凡度日,方是福氣。父陸遠誌絕筆。”
陸明舒的手顫抖起來。
陸遠誌。那是陸沉舟二叔的名字。那個在十年前宮變中,作為三皇子幕僚被滅口的陸遠誌。
他是……她的父親?
這怎麼可能?她明明是孤兒,從小被賣入侯府為婢,怎麼可能是陸遠誌的女兒?
但如果這是真的……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為什麼她對陸沉舟有種莫名的親近感。為什麼她會重生歸來,執著地要救他。為什麼她會對陸家的事如此在意。
因為她和陸沉舟,根本就是堂兄妹!
而她父親陸遠誌,那個被定為“逆黨”的人,在死前將她送走,隱姓埋名,隻為了讓她遠離這場紛爭,平凡度日。
可現在,她還是卷進來了。卷得比誰都深。
陸明舒握緊手中的信,眼淚無聲地滑落。
父親,對不起。
我做不到平凡度日。
因為陸沉舟還在等我,因為真相必須大白,因為那些枉死的人,需要公道。
我會去江南,會找到柳先生,會知道一切。
然後……我會去做我該做的事。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她將信小心折好,和路引、銀票、地圖一起收進懷裡。然後拿起短刃,走出山洞。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了。
她辨明方向,按照地圖的指示,朝南方的山林走去。
腳步雖然依舊沉重,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這一次,她不再迷茫。
因為她知道了自己是誰,知道了自己該做什麼。
陸沉舟,等我。
等我回來,揭開一切真相。
等我回來,帶你離開這場風暴。
一定。
【生存時間倒計時:20天18小時47分33秒……】
倒計時無聲跳動。而她的腳步,堅定地踏上了通往江南,也通往真相的路。
隻是她不知道,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樹林裡,那個中年男人正靜靜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中充滿了複雜的神色。
“遠誌兄,”他低聲自語,“對不起,我沒能阻止她。但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他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裡,有他未完成的使命,也有他必須麵對的過去。
而這一切,都將在江南,迎來最終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