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船!所有人都下來!”
她的心一緊。果然,追兵在各個碼頭都設了關卡。
她迅速縮回貨艙最裡麵的角落,用貨物擋住身體。上麵傳來腳步聲和翻找聲,官兵正在搜查。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緊緊握著短刃,準備隨時拚命。
搜查持續了約莫一刻鐘。她聽到陳老大在和官兵說話:
“軍爺,我這船上都是貨物,哪有什麼逃犯啊。”
“少廢話!上麵有令,所有北上的船隻都要嚴查!叫你的人都下來!”
“是是是,我這就叫。”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朝貨艙走來。陸明舒屏住呼吸,身體繃得緊緊的。
艙口被打開,一個官兵舉著火把往下照了照。火光在貨艙裡晃動,照過一堆堆貨物,最後停在她藏身的角落。
陸明舒的心跳幾乎停止。她被發現了?
但火把的光隻是在那裡停留了一瞬,就移開了。官兵嘟囔了一句:“下麵都是貨,沒人。”
另一個聲音說:“走吧,去下一艘。”
腳步聲遠去,艙口重新被關上。陸明舒癱在角落裡,渾身冷汗。她得救了,但剛才那一瞬間的恐懼,讓她至今心有餘悸。
過了一會兒,陳老大下來了,手裡端著一碗飯。
“剛才嚇到了吧?”他將飯遞給她,“沒事了,他們走了。”
“謝謝陳老大。”陸明舒接過飯,手還在微微顫抖。
陳老大在她對麵坐下,點起一袋旱煙:“姑娘,老陳我跑船十幾年,見過的人多了。我看得出來,你不是普通人。那些官兵找的,恐怕就是你吧?”
陸明舒沉默著,沒有回答。
陳老大也不在意,繼續抽煙:“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犯了什麼事。我收了錢,就會把你平安送到通州。但到了通州之後,咱們就兩清了。以後是福是禍,都跟我沒關係。”
“我明白。”陸明舒低聲說,“謝謝陳老大。”
陳老大擺擺手:“不用謝。這世道,誰都不容易。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就當積德了。”
他站起身,正要上去,突然又停下,回頭說:“對了,剛才我聽那些官兵說,他們不僅在水路上設了卡,陸路上也加強了盤查。好像是在找一個從江南北上的年輕女子,說是……永定侯府逃走的丫鬟。”
永定侯府的丫鬟。這個身份,倒是符合她現在的處境。但陸明舒知道,追捕她的人,絕不隻是因為她是個逃走的丫鬟。
“他們還說了什麼嗎?”她問。
陳老大想了想:“好像還說,京城那邊也戒嚴了,進出都要嚴查。說是宮裡丟了什麼東西,很重要。”
宮裡丟了東西?陸明舒心中一動。難道是鐵盒裡的密詔和影衛令?難道那些東西已經被發現了?
“好了,你慢慢吃,我上去了。”陳老大說完,爬上了舷梯。
陸明舒端著飯碗,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京城戒嚴,進出都要嚴查,那她到了通州之後,怎麼進城?就算進了城,又怎麼找到影七?
一個個問題像山一樣壓下來,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但她不能退縮。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沒有退路。
船繼續北上。越往北走,天氣越冷。貨艙裡沒有取暖的東西,夜裡冷得像冰窖。陸明舒隻能裹緊薄被,蜷縮在乾草上,靠體溫取暖。
第七天,船進入了山東地界。運河兩岸的景色開始變化——江南的水鄉風光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北方的平原和丘陵。樹木變得稀疏,河水也變得渾濁。
陸明舒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至少可以自由活動了。她有時會趁夜裡沒人時上甲板透透氣,看看星空,聽聽水聲。北方的星空似乎比江南的更清晰,更冷冽,像撒了一把碎冰在深藍的天鵝絨上。
第十天,船在一個大碼頭停靠。陳老大下來告訴她:“到德州了。這裡是南北運河的重要樞紐,要停一天裝貨。你不要上去,現在查得嚴。”
陸明舒點點頭。她已經習慣了貨艙裡的生活,雖然悶,但安全。
但這一天的停靠,卻發生了意外。
中午時分,上麵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聲:
“走水了!碼頭走水了!”
“快救火!”
陸明舒聽到外麵一片混亂,有跑動聲,有潑水聲,還有人們的驚叫聲。她爬到艙口,小心地往外看——隻見碼頭上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好幾艘船都著火了,包括他們旁邊的那艘。
火勢正在蔓延。如果燒到他們這艘船,她就完了。
她正要爬上去,突然聽到陳老大的聲音:“都彆慌!把船開出去!離開碼頭!”
船開始移動,緩緩駛離著火的碼頭。陸明舒鬆了口氣,退回貨艙。但就在這時,她聽到上麵傳來打鬥聲!
“你們是什麼人?!”
“少廢話!把人交出來!”
是追兵!他們趁著火災的混亂上船了!
陸明舒的心沉到了穀底。她握緊短刃,躲在貨物後麵,眼睛死死盯著艙口。
打鬥聲越來越激烈,有慘叫聲,有落水聲。突然,艙口被打開,一個人滾了下來——是陳老大!他渾身是血,胸口插著一把刀。
“姑……姑娘……”他掙紮著說,“快……快走……”
說完,他就斷氣了。
陸明舒的眼睛紅了。陳老大雖然隻是個拿錢辦事的船老大,但這些天對她還算照顧,現在卻因她而死。
上麵傳來腳步聲,追兵要下來了。
她沒有選擇,隻能拚命。她握緊短刃,準備迎接最後的戰鬥。
但就在第一個追兵下來時,船身突然劇烈搖晃——船撞上了什麼東西!緊接著,外麵傳來更大的呼喊聲:
“官船!是官船!”
“所有人放下武器!”
官船?難道是來救她的?
陸明舒不知道。她隻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她趁那個追兵站穩,猛地衝上去,短刃直刺他咽喉!
追兵沒想到她會突然發難,勉強躲開,但手臂還是被劃了一道。他怒吼一聲,揮刀砍來。陸明舒側身躲過,一腳踢在他小腿上,將他踢倒在地,然後補上一刀。
解決了一個,但上麵還有更多。她正要上去,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住手!”
那聲音……是柳青?!
陸明舒愣住了。柳青怎麼會在這裡?
她爬上舷梯,小心地探出頭。甲板上,柳青正站在一群官兵前麵,而那幾個追兵已經被製服,按在地上。
“柳先生!”陸明舒驚呼。
柳青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更多的是擔憂:“陸姑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但陳老大他……”
柳青看向貨艙口陳老大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痛惜:“我來晚了。”
“柳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陸明舒問。
“我放心不下你,”柳青說,“所以雇了船一路跟著。剛才看到碼頭著火,就知道要出事,所以請當地官府派官船來救援。”
原來如此。陸明舒心中一暖,但更多的是愧疚——她又連累了彆人。
“這些人,”柳青指著那些追兵,“是周顯派來的。他們一直在運河上搜查,就等著你出現。”
周顯。果然是他。
“柳先生,”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過來,“這些人怎麼處理?”
“押下去,嚴加審問。”柳青說,“至於這位姑娘……”他看向陸明舒,“她是我侄女,路上遇到了劫匪,多虧陳老大相救。現在陳老大不幸遇難,我會帶她繼續北上。”
軍官看了看陸明舒,又看了看柳青,似乎有些懷疑,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既然是柳大夫的侄女,那就沒問題了。柳大夫在德州救過不少人,我們都信得過你。”
原來柳青在德州有恩於人。難怪他能請動官府。
追兵被押走了,官船也開始返航。柳青扶著陸明舒上了官船,安排她在船艙裡休息。
“你的傷,”他檢查了一下,“還好,沒有大礙。”
“柳先生,”陸明舒看著他,“你沒必要這樣的。我說過,這是我的路,我的責任。”
“我知道。”柳青平靜地說,“但我不能看著你一個人去送死。而且……我也有事要去京城。”
“什麼事?”
柳青沉默了片刻,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我收到了叔叔的信。他說……他在京城等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我。關於小月的事。”
陸明舒一怔。柳先生去了京城?還在京城等柳青?
“所以,”柳青看著她,“我們同路。這次,你不能拒絕我了。”
陸明舒看著他那雙堅定的眼睛,最終點了點頭:“好,我們同路。”
官船在運河上航行,比貨船快得多,也穩得多。柳青在船上很受尊敬,官兵們對他都很客氣。陸明舒則以他侄女的身份待在船艙裡,雖然還是有些提心吊膽,但至少比在貨艙裡安全。
五天後,船到達了通州。
站在船頭,看著前方那座巨大的城池輪廓,陸明舒的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
京城,終於到了。
而前方等待她的,是影七,是真相,是十年前那場宮變的最後謎底。
也是她這一路逃亡的終點,或者說,是另一場戰鬥的開始。
【生存時間倒計時:17天10小時15分33秒……】
倒計時無聲跳動。而京城的城門,正在晨霧中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