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將軍……”
黎木樨也不知道自己這句“於將軍”到底有沒有叫出聲,隻是心中悲憾,甚至責怪自己沒能殺更多楚軍,否則,或許於希珩就不會死。
陸鶴羽麵色肅殺,卻並未落一滴淚,隻是抱著於希珩的屍體,交代在軍中設立靈堂。
沒有人敢反駁,但軍中哭聲卻不斷。
黎木樨也忍不住落淚,卻見陸鶴羽隻是抱著於希珩的屍體,去設靈堂的軍帳。
晚上,所有將士全部回營,悲傷瞬間彌漫燕軍軍營。
黎木樨和蕭初旭與蘇子安、喬仲宇巡視各處守衛是否有疏漏,查了一圈後四人回來,麵上都還帶著沉痛之色。
正準備回帳,卻聽到不遠處幾個士兵湊在一起,言語見對陸鶴羽甚是不滿。
“大將軍也太冷血了,朝中那麼多人都不支持伐楚,於將軍是僅有的幾個支持大將軍的人,可如今人都死了,大將軍竟然一滴淚也沒流。”
另一人道:“誰說不是呢?真是讓人寒心。”
這邊四個人聽到士兵的話,都皺起眉頭。
蕭初旭憤憤不平的衝過去,怒道:“若不是大將軍拚死搶回於將軍的屍體,你們哭都沒地方哭,如今還在這裡嚼舌根!還不給我老老實實巡營!”
那幾個人趕緊認錯,而後匆匆跑去巡營。
蕭初旭氣的胸膛上下起伏,一邊狠狠擦了擦眼淚,怒道:“這些人,一個兩個的,就隻會說些屁話,師兄衝鋒陷陣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們來說!”
黎木樨知道蕭初旭一方麵因為於希珩戰死而難過,一方麵又替陸鶴羽覺得委屈,便隻能安慰道:“好了,他們也不過說說,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蘇子安和喬仲宇也推著蕭初旭往營帳走。
與三人分彆,黎木樨抬頭看了看夜空,今夜無月,星星倒是十分明亮,可是滿天繁星,也不能阻止她眼角滑落的淚水。
她又想起了那個十分愛笑又直爽的將軍,他生前十分愛熱鬨,便也常常去黎府找父親喝酒。
那時候於希珩總是跟黎世謙說:“世謙兄,我真羨慕你,有寧遠將軍這麼個好女兒,若是我女兒長大了,也能像你家丫頭這樣就好了。”
可如今,於希珩死了,甚至沒能看到他視作小棉襖的女兒長大。
想到那個跟自己弟弟差不多大的小丫頭,黎木樨心中更是難受,她才那麼小,那個愛她疼她的父親就不在了。
淚水接連不斷的落下,黎木樨想著,或許,該去看看於將軍。
走進靈帳,黎木樨一眼看到了站在於希珩靈位前的陸鶴羽,他還穿著去救援時候的鎧甲,此時鎧甲上血已乾涸,凝固成大片大片的暗紅色。
似乎是聽到身後有聲音,陸鶴羽抬手不知做了什麼,然後轉過身來。
黎木樨看到陸鶴羽通紅的眼睛,瞬間明白,他剛才那個動作應該是在擦眼淚。
心中理解陸鶴羽的做法,他是大將軍,整個軍隊的主心骨,就算再悲傷痛苦,也不能讓彆人看見,否則很可能動搖軍心。
在這個軍營裡,他必須是最穩最堅定最不可動搖的一個。
荷國之重隻在他一肩,他隻能挺直脊背咬牙扛著,像一杆銀槍佇立於天地間,不能有絲毫彎折。
可他也不過是個才二十八歲的青年,甚至尚且未到而立之年。
“我來看看於將軍。”
終是黎木樨開了口。
陸鶴羽點了點頭。
黎木樨走到靈床前,軍中來不及準備棺材,於希珩便隻能躺在行軍床替代的靈床上。
此時於希珩身上血已經被擦乾淨,整個人閉緊雙目,若非是那沒有血色的臉,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黎木樨緩緩開口,“他為什麼回去追擊呢?”
半晌,才聽到陸鶴羽的回答,“說是那支隊伍的主將逃了,他便去追了。”
黎木樨吸了吸鼻子,卻還是沒能阻止眼淚落下。
“於將軍,有給他夫人和女兒留下遺言嗎?”
雖然明知道背對著自己的黎木樨看不到,但陸鶴羽還是搖了搖頭,“我趕到的時候,於將軍已經……我隻能搶回他的屍體。”
陸鶴羽聲音帶著些嘶啞,應該是救援時指揮呼喊造成的,隻是此時聽來,卻無端讓人覺得悲傷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