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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改2(2 / 2)

門前站著三個人,因為知道是顧淮的遺孤,門房沒敢讓進門休息。此時三個人都在門外站著,一個老的管家,兩個八九歲的女童,衣著配飾都是普通人家的打扮。哪個是他侄女啊?

章遼疑惑地撓撓頭。

顧瑜沒有太讓這位都尉難堪,主動走上前“章世伯,阿耶生前說您是與他不相伯仲的將領,隻是生不逢時。今日一見章世伯果然英武不凡。”

小小的女童聲音清脆樣貌也可愛,說出的話就更好聽了。章遼自動忽略掉了顧瑜話中的“生不逢時”,因為“不相伯仲”和“英武不凡”喜笑顏開。

見章遼臉上擠出來的笑變成真誠的笑,顧瑜也是一笑。

章遼的副將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原本他以為顧瑜來投靠是背後有人指點,結果一打照麵就知道這個小姑娘不是善茬。哪家孩子八九歲的時候扯謊張口就來啊!聽聽這話,他都替張都尉臉紅!

章遼不覺得臉紅。童言無忌,小孩子是不會騙人的。

他開心地親自帶顧瑜選了院子住下,並信誓旦旦如果有人怠慢她就告訴他,他定然不給那人好果子吃。

顧瑜也開心地謝過章都尉,道了聲這幾天顛沛流離被追殺都不敢好好休息。

章遼急忙道在章府定然不會有人刺殺,還吩咐自己的親兵好好把守,更是準備下令整個壽城都戒嚴。

副將欲言又止,顧瑜已經謝過了。

一旁的小兵忍不住湊近問“蔣副將,怎麼了?”

副將喃喃自語“我可能中計了……”

中計?小兵很是不解。但是都尉已經滿臉笑意地從給顧瑜的住處退出來了,嘴裡還念念有詞“不相伯仲,嘿嘿……英武不凡,嘿嘿……”

小兵不知道這幾句誇獎有什麼不同,以往也有下屬這麼說過都尉,但是都被都尉罵回去了,說他們阿諛奉承。他還以為阿諛奉承不管用呢……

他回頭看了看屋子裡的女童,像年畫上的娃娃一樣漂亮,然後轉頭跟上了章遼的步伐。

竟然住進章府了。

管家看了看周圍林立的護衛,這些護衛將軍府也有,而且相對可靠。他還是不理解,為什麼在將軍府不行,要來章遼的府裡,而且章遼還接招了。

這些東西四語不會想,她還是個孩子。她在屋子裡逛了逛,驚喜地發現屋子裡有棋盤,於是招呼顧瑜下棋玩。

“古伯在家主事這麼多年,這點事也想不通嗎?”顧瑜一邊執黑子落下,一邊說道。

管家苦笑“我可能是老糊塗了。”

“你是想的不夠多。”顧瑜說道,又落下一子。

四語盯著棋盤專心應對,對他們的談話充耳不聞。

“阿耶在西北十幾年打得西涼人家破人亡,有人刺殺很正常。但是有身份齊全的信使來殺我,這可不常見。”

棋盤上四語落下一子,顧瑜緊隨其後。

“殺父親,可以是西涼人。殺我,是誰呢?”顧瑜說著,皺著眉頭兩手托腮。不知是因為四語方才那一子落得妙一時難以應對,還是因為苦惱是何人要來追殺自己。

管家亦是在思索。西涼人想要將軍的命,整個西北都知道。但是殺顧瑜,為什麼呢?如果是要引起混亂,西涼人已經殺了顧將軍,將消息散播出去不是更好嗎?

顧瑜盯著棋盤,眉頭舒展開,落下一子。然後接著說道“其實你也知道因為什麼。”

“但是你不敢說,也不敢相信。就像十四叔一樣,隻敢告訴我戰死,不敢告訴我是被刺殺死的。”

棋盤上,黑子破開白子,勢如破竹。

“因為這可能牽扯到大人物們的博弈,大人物們的利益。”顧瑜說著,手上沒有停下,“你們不想讓我背負仇恨。但是我又不是傻子,大人物們做得太周密了,這周密本身也是一種暴露。”

棋盤上兩個小手你來我往落子頻頻,棋盤旁交手而立的管家訥訥無言。

“兵權在握,聲望滔天,是把雙刃劍。”顧瑜說著,落下一子堵住白棋的去路。

“父親不屬於任何一黨,隻屬於陛下。任何一黨想要西北這塊蛋糕,都要斬斷這頭攔路虎。而且要在穩住西北的前提下。”

管家聽得呆呆,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不過,蛋糕是何物?

“我們在西北沒有頭緒,沈相在京城可不會沒有頭緒。”她忽而話鋒一轉,“無論是誰在博弈,是沈黨,王黨,抑或是張黨,更或是”

她突然頓了頓,“他們至少比我們清楚下手的人是誰。”

“如今我在沈相公的人這裡住,沈相公為了保住這場博弈不輸,定然會好好保護我。”

她一笑,落子“我贏了。”

棋盤上黑子五子連珠。四語垂頭喪氣地抱著腦袋仔仔細細地盯著棋盤思考方才哪一步落錯了。沒一會兒,就又興致衝衝“再來!再來!”

管家在一旁候著,心裡五味雜陳。多麼機敏的孩子啊!如果將軍不死該是多麼欣慰。她不僅敢想,而且能想到。比起他們,那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顯然更知道個中緣由。

無論是誰想動手,他們如今在沈相的人家裡住著,如果出了事,沈相不會背這個黑鍋。

更何況大周的陛下可是最仁厚的。顧淮死了,遺孤還被追殺,先前陛下可能顧及軍心不發作,塵埃落定的時候必然要嚴查。

既然嚴查,那麼他們就暫時安全了。

房間裡的對話被人一字不漏地報給了章遼。

“太奸詐了!太奸詐了!”章遼聽完忍不住捂著胸口低呼,“我的個乖乖!怪不得顧淮在西北打了十幾年仗沒輸過,合著女兒就這麼會算計,當爹的腦子裡不知道還有多少陰謀詭計呢!”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來顧瑜還在他家,連忙起身擺手“快趕走!快趕走!”

副將伸手攔住“都尉萬萬不可!”

章遼斜眼看他“什麼不可!什麼不可!蔣副將她還那麼小就一肚子計謀了,你算不過她的,讓她走!讓她走!”

副將扶額,勸說道“她若是被趕走,必然記恨都尉。她又是功臣之後,傳出去有礙都尉聲名。”

章遼想了想,愁眉苦臉“那怎麼辦?我們鬥不過她啊!”

“我們不必和她鬥啊。”副將勸慰道,“她既然小小年紀就這麼能謀劃,我們就和她合作,就像開始想的一樣。”

“利用她嗎?肯定會被她看穿的!”章遼憂心忡忡。

你一個領軍之將這麼怕一個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副將又想扶額了。

“所以我們要以誠相待。”副將耐下心諄諄善誘“顧娘子如此聰明,如果成為敵人必然成為大敵……”

是啊是啊!章都尉點頭。

“所以我們要和她成為同一陣營。”

同一陣營?隴右軍能收編到右安軍來?章遼眼前一亮。

“那怎麼做?”章遼眼神亮亮。

“讓麟哥兒和她議親。”副將眼神亮亮。

書房裡傳來硯台擲地的聲音,門口的兵丁對望了一眼,然後忍不住向內看去——發生了什麼?

“了不得了!蔣副將你失心瘋了!”章遼抬手就打。

“都尉饒命!都尉饒命!”副將一邊避開一邊求饒。

“饒命?你還敢算計我兒!”章遼臉色通紅,“你可真敢啊!麟哥兒才六歲呢!我四十年來就這麼一個兒子!”

“你還給送給顧淮的女兒了?你可真敢啊!”

“都尉!都尉!咱家的是兒子呢!”副將提醒道,“要說議親也是顧家的女兒進咱們家。”

顧家的女兒進章家?章遼想象了一下畫麵,“那也不成!顧淮已經死了,娶他女兒有什麼用!”

章遼越想越生氣“蔣副將,我章遼是粗人一個,但我也不傻啊,那小兒有什麼?”

“有隴右軍,有孫長青的把柄。”副將說道。

章遼仔細一品“隴右軍就算了,又不是顧家的私兵。孫長青的把柄……”

孫長青的把柄確實很誘人啊。能查到孫長青害顧淮的證據,他章遼就可以做西北的大將軍了。

不對,章遼反應了過來“她那麼奸詐,怎麼可能為我們所用?”

“她算計我們,是因為她是顧家的人,我們是章家的人。為自己謀算天經地義。”副將諄諄善誘,“如果和章家結了親,那她就是章家的人!”

人總是要為自己多謀劃一點兒吧?

“那那可以安排彆人啊,四房的宸哥兒今年可十三了。”他的麟哥兒才六歲呢!

“四房如今門庭太小,就算是將軍遺孤他們也夠不著。”副將說道,“何況他們和老太爺遠在京城,遠親不如近鄰。”

這算哪門子的遠親不如近鄰!章遼氣笑了。不過說的也是,他常年在西北,不如四房的和老太爺親近,人總是要為自己多謀劃一點吧?

“她如今無親無族沒有依靠,和我們也陌生,那我們就要給她家宅可依。”副將眼神亮亮,“讓麟哥兒和她議親,讓她看到我們的誠意。給她家族可靠,給她後路無憂。”

“她既然精於算計,必然會同意,而她的算計也能為我們所用,好過她日後算計我們。”

副將見章遼眼神閃閃,知道事情成了。

果然,章遼下了決定,喃喃自語“麟兒,為了章家的前途,隻能讓你舍身飼虎了……”

副將哭笑不得。

翌日顧瑜剛醒,就有人敲了敲門。管家憂心勞累了幾天倒頭大睡,沒有察覺有章家的人到訪。

昨日的對話顧瑜並沒有避著人,所以章家的人會知道她一點兒也不意外。知道了又如何?能趕她出去嗎?他們敢嗎?

但是顧瑜也沒想到章家居然動了這個心思。

“議親?”顧瑜疑惑地看了看章遼又看了看副將。

為了表達誠意章遼親自來了,但是事情主要還是副將在說。

“娘子,什麼是議親?”四語有些好奇。

“議親就是”顧瑜剛準備給四語解釋一下。

“咳咳!”副將故意兩聲咳嗽,打斷了顧瑜的話茬。

不回答問題,反而跟一個小丫鬟解釋什麼是議親,她是在扯開話題吧?

顧瑜和四語看向他。

“顧娘子以為如何?”副將逼問道,雖然對麵的女童身份特殊,但彆忘了她到底是在章家。

“我以為?”顧瑜似乎是沒聽懂,“我以為很好啊。”

果然,這小兒很識時務。

“隻是不知你家十三郎君今年多大了?”顧瑜似笑非笑地說道。

“六歲”章遼喃喃回答,但看見顧瑜的笑瞬間羞惱。

她她故意的!她本來就知道麟哥兒的年歲!太奸詐了!

“顧娘子,雖然十三郎君隻有六歲,但他可是章家大房的嫡子。”副將並不在意,他要的是結果,結果沒出現之前隻要不被顧瑜帶偏,他就要問到底。

“和章家議親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顧娘子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審時度勢。”

說罷,副將篤定地看著顧瑜。

顧瑜哈哈大笑,“好啊,那我考慮一下。”

這話騙騙章遼還可以,對於早有準備的副將來說並沒有被繞進去。說考慮卻不說時間,潛台詞就是為了拖延。

“那顧娘子什麼時候可以給我們答複?”副將追問道。

“結親不是結仇,何況不說你們家十三郎君才六歲,我也才九歲,這事我現在可給不了答複。”顧瑜不慌不忙打著機鋒,順便提醒了一下副將來的目的。

“顧娘子,你既然來了章家想必是懷疑你叔叔孫長青害死了你父親,如果你不和章家聯手,憑你自己怎麼抓到孫長青的把柄為父報仇呢?”這女童比他想象的還要油滑,但副將有信心可以說服她。

顧瑜佯作慌張地擺擺手“孫將軍是家父的結義兄弟,怎麼會害家父?”

騙鬼呢!孫長青可靠你會來章家?

副將顯然不信。

“我隻是相信章都尉這裡更安全。”顧瑜麵帶愁容,“畢竟沈相公也不想功臣遺孤在他的人手下出事吧?”

“那……你憑什麼來我家借住!”章遼憤憤。

“憑我阿耶曾是整個西北的大將軍?”顧瑜笑道,眼底卻沉沉。

這可真是個好理由。章遼和副將一時之間想不到話來駁她,隻好悻悻地離開了。

油滑又奸詐的顧娘子氣走了章遼和他的副將,等了一早上也沒有等到人來趕她出去,於是想好的再應對的話也沒有發揮出來。

她不禁心裡有些遺憾。

過午的時候還沒有人來傳飯,院裡的婢女也被撤走,隻有幾個護衛守在外院門口。

管家醒來時已經是未時初了,進門的時候四語正抱著毛筆寫字,並不見顧瑜。

“娘子呢?”管家抓著門框驚慌問道。

“去街上玩了。”四語頭也沒抬答道。

在彆人家作客還四處跑是不是不太好?管家皺了皺眉,然後發現院裡伺候的婢女都不見了。

“院裡的人呢?”

四語抬起頭“他們呀,被章都尉叫走了,給我們甩臉子呢。”

“甩臉子?”管家不解。

“是呢。今天他們還來找娘子議親,娘子拒絕了,他們就把婢女撤走了。”四語撇撇嘴,她年紀小但也知道議親是怎麼回事,她好心打岔將此事翻過那個副將還嗬斷了她。看,如今撕破臉了吧。

議親?管家一瞬之間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怎麼就說到了議親?章家為什麼趁他休息單獨找娘子議親?無事獻殷勤必定是彆有所圖!管家剛放下的心又提吊起來。

管家邁步向院外走“我去找章都尉,你乖乖在這裡。”

四語搖搖頭“院子的侍衛不讓我們出去的。我爬不上牆,所以隻好在屋子裡寫字了。”

不讓出去?那這是被監禁起來了?

不過爬牆娘子以前在將軍府也會這樣出去玩嗎?那時候他沒有天天守在顧瑜身邊,所以不太清楚。管家走神。

“古伯你要是餓了的話席上有娘子從廚房拿的糕點,你可以吃哦。”四語低下頭繼續練字。

從廚房“拿”的糕點?管家看了看地上的矮桌,上邊放著一個油紙包,裡邊應該就是四語說的糕點。

連吃食都給停了,看來這一來就與章家交惡了啊

管家憂心忡忡,期望顧瑜快點回來。

扛著草簽的顧瑜正在走街串巷佯裝叫賣。市井之間往往能透出很多消息——當然,隻是明麵上的消息。真正的隱秘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在街頭亂說的。

就好比,顧府的人已經遣散開了,但是離得不遠的壽城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聽到。就算有官員或者知情的人,也不敢大肆宣揚。生活在邊關的百姓深知八卦都是次要的,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顧瑜上街要聽的也不是什麼秘辛,她要聽的是朝廷願意擺出來的答案。

此時距西涼王被殺已經又過去了十幾日,民眾們已經歡喜過了趨於平靜,隨著天使帶來的聖旨,也知道了殺了西涼王的孫長青被封為了定遠將軍——當然,西涼王投降的事被朝廷掩蓋了下去。

於是壽城裡的話題便是繞著孫將軍展開了。

“是顧將軍的結義兄弟,有十四個呢!”有年輕人說道。

“瞎說,明明是六個!”一個吃茶的老者駁道。

“你才瞎說,明明有人稱孫將軍十四郎君……”年輕人鄙夷地看著老者。

“那是孫家的排行你這個愣頭青!”老者不滿道。

“孫家?哪個孫家?顧將軍的結義兄弟不都是藉藉無名的孤兒嗎?”不僅年輕人疑惑,茶館裡其他人也豎起耳朵聽過來。

“先帝時的蜀州孫家,後來因為吐穀渾戰亂被殺害了……”

先帝時大周剛建朝,四方動亂,各地紛爭,很多世家子弟都失去了族中的親人,更倒黴的被滅了族。因此很多世家孤子後來都加入了軍營。

“之前和顧將軍一起打過後梁的,不過一直以來都默默無聞”

“其實孫將軍也很厲害的,隻是以前顧將軍風頭太盛”

“我侄子的姑姑的男人曾經在六安軍打仗,六安軍你們知道吧,就是孫將軍以前統率的。”

“聽他說當初如果不是顧將軍先一步砍了梁王的腦袋顧將軍也成不了將軍呢”

“……”

民眾的愛戴總是如此真誠又虛偽。吹捧一個死人當然不如吹捧一個活人。

顧瑜津津有味地聽著,內心毫無波瀾。在她夢裡的地方似乎有句話叫“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彆人總會有彆人的角度。

茶樓裡人聲鼎沸議論不絕,有人卻慢慢地走近了她“小姑娘,你這糖葫蘆怎麼賣?”

依靠在茶樓柱子上的顧瑜站直了身子“兩個錢一串。”

然後抬頭打量了一眼來人。年紀曰十六七,白白淨淨,樣貌端正,體長七尺有餘;穿著很是富貴,料子是邊關沒見過的,上邊的繡樣也很精巧,不過隻是些普通的花,腰間配的珠玉也不合製宜。通派富貴但不是文士,看來是商人。

“你這有幾個?我全都要了。”商人張津說道。

謔……

“很多呢,你吃的完嗎?”顧瑜仰頭問。

“我家孩子多。”張津一本正經回答道。

顧瑜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張津“那你很厲害啊!”

厲害?

不待張津疑惑顧瑜為什麼說他厲害,顧瑜已經又開口了“一共十七串,三十四個錢。”

算的這麼快啊!張津心中暗念。

方才他隻是看一個小姑娘扛著這麼多糖葫蘆,打扮又貧苦,一時之間起了善念,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還略通算數。

“你讀過書?”張津不免起了好奇。

“算是吧。”顧瑜將草簽側著拿,準備給他取糖葫蘆,還沒拿下來又看了看他,建議道“要不你再加五個錢個錢,這個草簽子也給你。”

張津錯愕,然後哈哈大笑,果然掏出錢袋數了三十九枚銅錢出來。

“你家裡人呢?怎麼放你一個孩子在這裡謀生?”張津隨口問道。

“死了。”顧瑜回答。

果然是個可憐的孩子啊……張津心想。

“小姑娘,那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張津一臉真誠。

顧瑜又打量了商人一遍。心道怪哉,這個人還真是衝她來的?

見顧瑜一臉戒備,張津又開口“是這樣的。我是萬盛票號的主事之一,平時需要手下的人記賬算賬什麼的。剛才我看你算東西挺快,如果找人教一下或許可以謀生,可比賣糖葫蘆掙錢多了。”

居然是個善人?顧瑜有些詫異。原來這年頭還是有好人的。

可惜顧瑜並不是善人眼中窮苦人家的孩子,搖了搖頭從張津手中抓過銅板並將糖葫蘆簽子給了他。

“多謝善人了。”顧瑜想了想還是施禮說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張津舉著簽子,心想這個東西還挺重的,這個小姑娘看來力氣很大啊。

對於顧瑜的回答張津並不意外,他也隻是方才突然心血來潮提出的,小姑娘看上去戒備心很重,拒絕也是理所當然。

看來好人好事也不是這麼容易做的。張津歎了口氣。

“三郎君!三郎君!”一個小廝跌跌撞撞跑進門。

張津伸手扶住了他,“你倒是慢點啊,元寶。”

小廝氣喘籲籲地站直,看見張津另一隻手裡的草簽“咦?三郎君你怎麼買了這個?”

這次出來隴右道是來查賬的,一路上三郎君都沒有買東西,今天來茶樓休憩片刻就要啟程回海州了,這個時候怎麼買了這麼多糖葫蘆?

張津笑道“給你吃的。”

小廝撇撇嘴“我可不吃這個,我都長大了。”

張津笑笑,不再牽扯糖葫蘆的話題“好了,說說隴右的賬如何了。”

萬盛錢莊隴右的分部沒有開在曾被顧淮鎮守的鄯州城而是附近的壽城,因為鄯州城實在離前線太近了。

隻有一個張家遠房分支的主事在這裡管賬。

隴右的賬一直簡單明了,和西涼打仗打成這個樣子也不能互市;吐穀渾呢,在西涼之前已經被打得抱頭鼠竄了,每年還要上貢歲幣;至於西方諸國的商人,都要從西涼過,所以也截斷了。

不過西涼已經被滅國,想來幾年內應該會通商道。張津的思緒越來越遠。

“三郎君?三郎君!”小廝搖了搖明顯心不在焉的張津,“你有沒有聽啊?”

張津回過神輕輕拍了一下小廝的腦袋“方才走神了,你再說一遍把。”

小廝氣呼呼地說道“張曜說賬目已經整理好了,郎君可以去核對了。”

張津把草簽子遞給小廝抬腳邁步,小廝彆扭地接過跟上,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草簽子上的糖葫蘆。

其實他才十三歲呢,還是可以吃糖葫蘆的吧?

張津被請進萬盛錢莊內堂。這是他第一次出門查賬,隻帶了一名小廝。

主事張曜也略略打量了一眼來人。

張竹清,張家二房的庶子,在家中行三,小時候資質平平性格又怯懦,本是不夠格管事的。但是據說張三郎八歲那年和府裡的少爺打鬨,失足跌進了湖裡,救上來之後性情大變,對經商之道也頗有見解,小小年紀就能給張老太爺出謀劃策,因此留在身邊。

能得老太爺提點,即使是庶子也沒有人再敢小看他。

張曜堆出笑容,請張津上座,然後婢女捧來茶。

“三郎君先吃茶吧,雖然比不得海州,但是西北的茶彆有一番滋味。”張曜親手將茶盞從托盤上拿出奉上。

張津果真端起茶盞,杯子裡是黃褐色的茶湯,加了核桃肉和地根。

他抿了一口,稱讚道“茶香很濃烈。”

張曜笑道“正是呢,此茶‘腑臟墨’,是西北獨有的,喝一口餘香回味一日呢!”

張津放下茶盞,真誠地歎了一句“好茶。”

吃過茶走過形式,便要開始查賬了,張曜對手下使了個顏色,有賬房捧著厚厚的賬薄來。

“這是今年的賬冊,請三郎君查驗核對。”張曜恭敬地說道,但是看張津此次並沒有帶自己的賬房,莫不是要親自核算?

“崇文十三年的賬冊請一並交上來吧。”張津說道。

張曜沒有遲疑,吩咐了下去。

崇文十三年的賬冊不一會兒也取了過來,不僅如此,近十年的賬冊都被取了過來。

“請三郎君核查。”張曜麵上依舊是恭敬地說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次來查賬不僅是他查他們,也是見識一下彼此的手段。有沒有本事不是靠聽人說,而是靠實實在在的做事。既然他懷疑,那他就敢明明白白把東西擺出來。

內堂便成為張津的書房,這幾日不得有人員走動,張津吃喝在此,有事會吩咐小廝。

“都做周密了嗎?”退出來的張曜扯過一個老賬房附耳問道。

“主事放心,賬目都是再三核查過的。”老賬房低聲回答,“再說二老爺去年來查賬也沒有查出什麼問題,換了兒子來也是一樣。”

那倒是,老子都查不出來的兒子還能查出來嗎?

在街上買了些吃食打包回去的顧瑜靈巧地爬上章府後院牆,章家的護衛日常不巡查,偷跑這種事比在將軍府簡單不少。當然,在將軍府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入,但那樣就練不了身手。

好的身手還是很重要的,如果不是日常的“練習”,之前她就會死在刺客的匕首下。

顧瑜為自己偷跑出去找了個充足的借口。

她們被安置的花月院在章府稍微中心一點的位置,顧瑜遊刃有餘繞過府中護衛的視線,不一會兒就回到了花月院爬上牆頭,然後在章夫人和一眾下人麵前愣住。

章夫人“”

一眾下人“”

麵麵相覷片刻,顧瑜鎮靜自若地跳下了牆頭,四語接過她手中的小包裹,小聲提醒“是章家的大夫人,來找茬的。”

顧瑜心中有了數,見章夫人要開口,先一步說道“有什麼話屋裡說吧,我出去玩了一天有些累了。”

說罷抬腳就往屋子裡走去了。

這什麼孩子!一打照麵就被氣到的章夫人攥緊了手中的錦帕。冷哼一聲跟著走進屋子。她倒要看看,這個不要臉的小姑娘還能做出什麼事!

“顧三娘,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我們開門見山明人不說暗話,我是絕對不會同意你和麟哥兒議親的。”章夫人端坐在堂上的位置,麵前的幾案上是婢女奉上的茶。

章麟是章家族中小輩裡第十三個孩子——章遼的弟弟們早就生了兒子,隻有章遼,三十四歲才喜得男嬰,所以取了個貴重的名字麟哥兒。

雖然章麟是庶出,但是鑒於章家大房差點斷了香火,章麟在章府的待遇堪稱章家的小祖宗,府裡的姐姐們和父母小娘們都很寵著他。

顧瑜似乎沒聽懂“什麼?”

這是什麼新的套路嗎?顧瑜愣愣。

章夫人看在眼裡,心裡冷笑慣會裝傻充愣,不知道使得什麼手段說服老爺收留了她,居然還打起了麟哥兒的主意。老爺這個人就是性子直,容易被騙。不過蔣副將怎麼也不攔著

“你不用裝傻,是你和大老爺說要和麟哥兒議親的吧?我們好心收留你,你居然圖謀我的兒!”章夫人一邊說一邊憤憤。

消息是她從下人嘴裡聽到的,麟哥兒議親可是家裡的大事,這種事居然不過她的麵!她如今可還是章家的主母呢!當她死了不成!

“我不想和你們家十三郎議親。”顧瑜真誠地說道。

“騙鬼呢!”章夫人不客氣地嗬斷,“你既然執迷不悟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顧瑜無語。

“把她們關到柴房裡去!”

“大夫人且慢。我家娘子確實不想與你家十三郎君議親。”見屋子裡氣氛逐漸劍拔弩張,一直候在一旁的管家不得不開口。

大夫人打量了他一眼,滿是不屑。此人據說是顧家的管家。顧淮在時他還勉強算個人物,顧淮如今已經死了,那他就連章家的下人都不如。

“顧三娘,素聞你聰慧過人,自是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是不體諒你如今孤寡無依。借住可以,但是你終究不是我章家人,也成為不了我章家人。你要是執意留在府裡,就去寫了奴契。我念你是顧淮的後人留你在府裡做工。隻是與麟哥兒議親之事,想都不要想!”章夫人端著架子說道,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儘。

這是羞辱!管家怒目,作勢要動手。

顧瑜揚手攔住了他。

“章夫人可以去問章都尉。我確實不想與你家十三郎議親。是你家章都尉想把兒子嫁給我,我已經回絕了。”

章夫人看著麵前的女童,她話裡的譏諷明明白白,女童不會聽不出來,但是女童神情平靜真誠,並無半點羞惱

難道她說的才是真的?

章夫人想著,身上驟然出了一身冷汗。

又被餘氏哄騙了!章夫人奪門而出,跟著的下人麵麵相覷然後疾步跟上。

這叫什麼事!管家看著衝衝而來又匆匆離去的章家人,心裡念叨章家的人這是乾什麼呢?唱戲呢?

不過既然章夫人不願意,那這就好辦了。三人想到。

原來議親的事章遼並沒有告訴家裡嗎?

看來章遼是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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