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黎的目光被守約的劍芒照的一亮,如琉璃一般清冷澄澈,他依舊神色淡淡的盯著江岄麵上,哪怕那人對他刀劍相向。
江岄重複道“給我!”一雙眼睛瞪得通紅,隱隱冒出血光。
沉默了半響,隻聽浮黎一聲輕不可聞的道“好。”
鐺——
隨著一聲長劍滾落的清響,江岄嘴角扭曲了一個弧度,他伸手捂住臉,垂下頭,肩膀伴著微弱的哀歎啜泣顫抖著,痛苦至極的模樣。
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切過背脊插進了他的身體,絞的他四分五裂,江岄自言自語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
他的雙膝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那“蹦”的一聲,就像是他被撕裂的神魂。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不!!
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啊!!!江岄痛苦的扯著頭發,想要同黑發遮住自己狼狽的模樣,他無顏麵對浮黎。
他怎麼能拿劍指著浮黎?!
他是瘋了麼?!!
那是浮黎啊!
那是一直陪在他身邊無論他做錯了什麼都站在他身後的浮黎!
那是他寧可自己死也不願意連累的摯友!
那是在他心中重要到可比邀月的浮黎!他怎麼能因為一時衝動,就用這種方式傷害珍惜之人。
他一定是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他說過他絕不是為了一己私欲便傷害彆人的人,可是他卻用守約指著浮黎,僅僅是因為浮黎不願意將昆侖鏡給他,怎麼會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江岄,沒事的江岄,沒事,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浮黎一把擁住了江岄冰冷顫抖的身體,急切的勸慰著安撫著。
江岄像是神誌全失一般,沉浸在自己的界裡,心中愧疚與自我懷疑自我擯棄幾乎讓他發狂,外界發生的一切他都感知不到了。
各種怪異的情緒與紛雜的記憶充斥著他的腦海,胸口像是要爆炸一般,他不停地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鮮血從他的眼眶中流出來,將他白淨的臉染得滿麵鮮紅,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浮黎不停地為他清理著血跡,握著手腕傳輸靈力,目光沉痛而又可怕,比這幽冥夜色更加清冷。
江岄身體裡運轉的靈氣像是一條蜿蜒著吐著紅信的毒蛇,順著血液蹣跚爬動,緩緩的侵蝕骨骼皮肉,滑向絕境。
而這時,落在地上的守約劍透著瑩瑩星輝,原本綁住桑榆的金色琴弦突然靈光大作,回歸劍身之後,在黑暗中猛然對著自己的主人發起了攻擊。
浮黎手握承影一個閃身擋在江岄身前,那琴弦卻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直直的朝著他護著的那人刺去。
像是被一隻鳥兒輕輕啄了一下,那琴弦一觸及江岄便消失不見了,隨之到來的,是足以摧毀意誌的疼痛。
沉浸於黑暗的情緒,無法逃避的罪孽,上神曾許諾的誓約,化為邪靈衝破了禁製,開始了這一場神聖的血祭。
琴弦刺破胸膛的那一刻,江岄睜大了眼睛,他臉上的肌肉擰作一團,冷汗如瀑,打濕了他的頭發,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痛苦的。
他不怕死亡,不怕疼痛,心臟沉重的艱難的跳動著,眼前的色彩一點點消失,逐漸被黑暗吞噬,整個世界仿佛都在崩塌枯萎,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
他不屬於這裡,他不屬於他到過的每一個地方,他也不屬於他曾經存在過的每一個地方。
活著,他背負著沉重的枷鎖,死去,他的靈魂無所寄存,無人懷念。
他隻覺得周圍很吵。
很吵,太吵了,可是很快就不會這麼吵了。
不會再吵了。
不會再有人打擾他了。
不會了。
“江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