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串!
“大哥,你太謙虛了”跛子望著那三個兄弟說到“看到沒有?咱大哥才叫真人不露相,哪像你們咋咋乎乎的?”
什麼真人,什麼露相,這些話,在冬子聽來,如同天書,更為疑惑。
“大哥,實話說吧。你敢打廖苕貨,這就幫我們出了口氣,我們高興,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你敢打他,並且打得這到位,這就是本事了。”
這算什麼本事,事情出來了,根本來不及反應。冬子剛要辯解說明,結果跛子又說話了。“大哥,你最大的本事還不在這,也許你自己覺得正常,但我們覺著,你這背景,太厚了,怪不得有這膽量呢。”
“什麼?你是說什麼背景?什麼意思?”冬子當然不理解,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廖苕貨牛皮哄哄的,到處誇他社會上多少關係,在容城好多朋友,所以我們不敢惹他。誰知道,他要跟你比,螞蟻都不如,大哥,你說是不是?”
對方說完,露出狡黠的笑,雖然夾了一塊羊肉在口中嚼,但眼光仍然看著冬子的表情。
後來冬子接觸多了,知道這種江湖客最常用的話術,故意語焉不詳地說你,套你說出真話來。或者故意用簡略語,驗證你是不是同道中人。比如威虎山上楊子榮的對話。“臉怎麼紅了?”
“精神煥發。”
“怎麼又黃了?”
“防冷塗的蠟。”
剛才跛子並沒有說這種黑話,他當然知道,冬子不是黑道中人,用不著測試。他隻是想用一種話術,勾引冬子說出他想聽的信息。
冬子被他繞得惱火“兄弟,你明說,莫給我打啞迷,我笨,聽不懂。”
對方哈哈一笑到“穩得起啊,大哥。好吧,你叫我兄弟,我就直接問了你在容城,到底有多硬的關係?”
“什麼關係?”冬子完全沒想到,對方這是在問什麼。
“大哥,信不過我們是不是,不願意說?我挑明了吧,你把廖苕貨打得這樣狠,老實說,可夠判刑坐牢了,怎麼在派出所隻呆一天就出來了?沒得梆硬的關係,出得來?”
此話一出,冬子才明白,原來對方是想了解他出來的原因。冬子想了想,也沒什麼硬關係啊?要說沒有,也不是,自己能夠出來,是因為爹爹的原因。但是,爹爹又不是什麼官員,雖然當過校長,也退休二十年了,算什麼關係呢?
或者是派出所的公安同情我?知道苕貨不是好東西,原諒了我。當然,賠了五萬元錢,遠超醫療費了,對方接受道歉,就可以不起訴。但是,說這些,對方能信嗎?
“兄弟,我真沒什麼關係。至於說怎麼出來的,反正是正規手續出來的,一句話也解釋不清楚。”說完這,冬子知道肯定說服不了對方,就想岔開話題。“過去了的事,就不再提了,來來來,這杯酒喝了,鍋裡的羊肉估計也好了。”
冬子率先乾完杯中的酒,起身向灶台,給羊肉湯裡加作料起鍋。兩個小夥子想過來幫忙,冬子沒讓他們插手。
“大哥不願意說,我們也不多問。”跛子嘗了一塊新上的羊肉,有點燙,嘴裡嗬嗬地直哈氣,把大家逗笑了。
“我要有硬關係,還用得著擺攤賣羊肉串嗎?”冬子追了一句,跛卻擺了擺手,說到“大哥,不說這個了,我先敬你一杯。”
酒多喝了幾杯,話就活了幾分。有些情緒開始增長,有些疑問開始出來。冬子先試探一下“你們平時,跟廖苕貨接觸得多嗎?”
那個叫表皮的喝得有點多,估計酒量不太好,所以,跛子沒開口,他就搶著說到“幾乎天天都見,他好像是專門盯著我們似的,我們有車進來,他就要來看一下,我們也不敢攔,如果是本地司機還好,如果是外地司機過來拉貨,他就要找麻煩了。”
“收什麼貨,還要汽車拖?”
跛子給表皮使了個眼色,然後自己回答到“廢品嘛,有什麼?都是紙張塑料飲料瓶之類的,堆頭大,不值錢。”
冬子覺得有道理,但他關心的問題不在這方麵。他接著問到“廖苕貨有個女朋友,你們見過?”
“見過,春節後就見過他跟廖苕貨在一起有幾天,後來很長時間沒見過了,但前一周,他們又在一起出來晃。我知道,她就住七號門對麵的一個院子裡的,好像她叫什麼燕子,彆的,我就不知道了。大哥,啥意思?”
估計冬子沒問廢品的事,問燕子的事,讓跛子鬆了一口氣,說燕子的事,就說得細些了。
“沒啥意思,跟我同過學,問一下。”
“原來是這回事。大哥,放心,我們收購點就離她住的地方不遠,也就幾百米,從明天起,我們多長個眼睛,有情況,隨時向你彙報,好不好?”
此時的冬子既不能表現出熱心,過於熱心,好像不正常,畢竟人家現在是廖苕貨的女朋友。但又不放心,廖苕貨是什麼人,他是知道的。另一方麵,他又牽掛著於燕,他想,於燕還是關心他的,畢竟給小葛老師打電話這事,表明於燕心裡有冬子的位置。
這是一種複雜的感情。當你的心上人移情彆戀時,你的心是痛的。明知道她的對象是壞蛋,所以總想勸對方回頭。但是,對初戀最好的態度,應該是祝福她,儘量不打擾她。
“大哥,怎麼辦?你一句話,兄弟們來辦。”
跛子這一說,冬子才發現,自己剛才走神了。馬上說到“我隻是關心她現在過得怎麼樣,畢竟同學嘛。跟廖苕貨在一起,恐怕要吃虧啊。”
此時跛子站起來,拍著胸脯說到“大哥,你放心,如果你信得我們哥幾個,我們天天幫你打聽,每天晚上,我向你報告情況,行不行?”
這話說得,如果拒絕,冬子覺得矯情,如果答應,又顯得名不正言不順。於是,冬子以吃羊肉為由,請大家多提意見,看味道正不正,避免正麵回答跛子的問題。
酒,大約喝完了,肉也吃完了,那個叫小龍的,幾乎把剩下的羊肉湯都喝完了。一看時間,也已經到淩晨3點鐘了,這幾個人就要回去,剛一站起來,跛子的腳還真跛了一下,嚇得鋼子要去扶他,他甩了甩手,說到“大哥放心,我走得動!”
他要不說這句話,冬子還真沒往那方麵想。他這一說,冬子想到,這大半夜的,街上也沒什麼出租車了,他們要走到七號門那邊,平時也得大半個小時,晚上喝了酒,膽子大、腳無力,估計一個小時也走不到。
“你們乾脆就在我這裡歇一晚吧,天亮了再走,晚上拉煤拉鋼的車,太快又看不清人,容易出事。”
跛子看了看冬子,假裝客氣了一下,回頭安排小龍和鋼子回去看守收購點,他倆是清醒的,根本沒喝多。而跛子和青皮兩個,就被冬子安排在樓上的一個客室的房間裡。那裡麵有個大床,一般沒人住。冬子就住二樓的另一間房裡了。
昨天晚上休息得太晚了,所以,冬子的自然醒,是第二天中午。他開了門,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再到客室那邊去看,人已經離開了,被子還收拾得挺整齊。看樣子,也算是有禮貌的講究人了。
冬子的午飯倒很簡單,出去買了些香菜和蘿卜,來配羊肉就行。畢竟,要吃完冰櫃裡的羊肉,免得放久了壞了。即使沒壞,也不太好吃。冬子學做羊肉串時,母親就告訴他,凍庫出來的羊肉不好吃,因為凍太久,就會失去彈性,最多可以做涮羊肉或者乾脆燉湯,如果做羊肉串,就沒有嚼勁了。
要吃完這羊肉,憑冬子一個人,起碼得一周時間。冬子自己用電飯煲煮了點米飯,當然是連晚餐的分量都做上了。然後用蘿卜燉羊肉,也是一大鍋,晚上這些東西一熱,就解決了。
現在,重新賣羊肉串,冬子已經沒那心思了。好多問題沒解決,比如他究竟是不是陳林的兒子?
但是什麼時候走?到哪裡去?乾什麼?冬子還沒想好。況且,此刻,冬子還在期待著什麼,的確,潛意識裡,他在期待著燕子的消息。冬子清楚,以今天自己的處境,知道了又怎麼樣?自己已經不可能給於燕帶來快樂與幸福的了,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想知道她的情況。
也許,晚上,跛子真要來,或許他打聽到些什麼呢?冬子知道自己這樣想有點傻,但是,他馬上給自己這種等待找了個新理由起碼得把這剩下的羊肉吃完吧。
當然,要走的準備是有的,自從爹爹那樣的失望,那因冬子惹禍而陪人笑臉的鏡頭再次浮現,冬子就覺得沒臉見人。這條街上的人都知道冬子惹禍了,冬子打架,讓父親留下的燒烤架子倒了、牌子砸了,冬子就有離家出走的想法。
世界很奇妙,隻因為一件事,你就會發現鄰居看你的眼色變了,你周圍的世界也就完全變了。冬子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好像母親還活著,他對母親說“我要當個男子漢,出去闖出名堂,再回來,讓你臉上有光。”
後麵的夢境冬子記不得了,倒是這句話,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