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段作章的注意力原本大多放在李近身上。
此人雖然才接任織經司廣陵察事不久,但一直是蘇雲青的鐵杆心腹,某種程度上可以代表那位淮州檢校的意誌。
然而當陸沉領著十餘騎到來後,段作章隻略看了幾眼,心中便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兩人之間,竟然是陸沉隱為上位!
那邊廂李近迎了上去,低聲說道“陸兄弟,段作章與我前後腳到達這裡,他暫時還沒亮明態度,隻是不讓織經司入內搜查。”
“好,我明白了。”
陸沉微微頷首,繼而策馬向前,朝段作章拱手一禮道“見過段將軍。下官陸沉,現為織經司乾辦,奉命偵緝偽燕潛伏在淮州境內的奸細。”
段作章麵無表情,看了一眼陸沉身後近百名嚴陣以待的織經司密探,淡淡道“織經司查案也要講規矩,無憑無據豈能擅闖民宅?”
陸沉不慌不忙地說道“段將軍言之有理,但是織經司如何查案,應該不需要提前請示將軍。”
段作章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在這個年輕人出現之前,李近雖然立場很堅定,但言辭上頗為恭敬。
畢竟段作章手中握著四千兵馬,執掌著廣陵防務,區區一個織經司廣陵察事還沒有資格逼迫他讓路,除非今天來的是蘇雲青。
若真是蘇雲青親至,段作章縱然已經收到急報也不會輕易到場。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李近雖不敢過分強硬,這個新來的年輕人卻一開口就讓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織經司乾辦……竟然如此囂張?
段作章知道這個奇特的職位,品級雖低權責卻重,但那隻是在織經司內部而言,放在外麵的官場上卻不管用。
一念及此,段作章冷冷道“本將肩負廣陵城防,同時也有保境安民之責。顧家多年來奉公守法,從未有過作奸犯科之舉,這是令尊都要承認的事實。織經司拿不出半點證據,證明顧家和偽燕細作有關,便要強行闖入顧宅,如此行徑與賊匪何異?”
當他說完這番話後,大門前那些顧家護院仿佛有了主心骨,一個個抬頭挺胸。
段作章身後的二十餘名甲士則探手摸向刀柄,仿佛下一刻就會拔刀相向。
雖說此時此地,陸沉帶來的人手更多,但是沒人看好他能更進一步。
段作章一道手令便可調來數百乃至上千軍卒,足以將顧宅門外的長街填滿。
陸沉勒著韁繩向前行了兩步,直視著段作章的雙眼說道“織經司查到顧家與偽燕細作勾連,乃是最近不久的發現,內部處於嚴格的保密之中。今日突襲顧宅,更是清晨才下發的命令。下官非常不解,段將軍為何能來得如此及時?您究竟是負責廣陵城防,還是專門保護顧家,亦或是有人向將軍通風報信?”
饒是李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此刻仍舊暗自為陸沉捏了一把汗。
君不見那些甲士在聽到陸沉這番話後眼神變得愈發凶狠,仿佛擇人而噬的野獸一般。
段作章抬手虛按,身後便稍稍冷靜一些,他平靜且坦然地說道“內子出身武修顧氏,與廣陵顧家算是同宗遠親。爾等織經司探子如狼似虎,顧家人找本將求援有何不可?”
陸沉策馬再進兩步,此刻雙方之間距離不到一丈,隨即沉聲道“這倒是一件奇事。顧家有難,家仆不去找顧子思和顧均燁,反倒去向段將軍求援,如此舉動可不符合常理。”
兩人目光相對,段作章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強烈的感覺。
這個年輕人絕對知道一些內幕,對方不僅確信顧家和北燕察事廳有關,更知道察事廳已經找上了自己。
這一刻段作章腦海中浮現無數念頭,寒聲道“顧家父子現在何處,陸乾辦應該比本將更清楚。”
陸沉搖頭道“下官委實不知。”
這番對答裡存在大量的信息缺失,除了他們二人心照不宣之外,餘者僅有李近能夠聽懂大概。
段作章看著陸沉身後的李近和那些嚴陣以待的織經司探子,緩緩道“你說顧家勾結偽燕細作,所以要進顧宅搜查。若你能拿出顧家通敵叛國的證據,本將便允許你們進去。”
陸沉不慌不忙地道“有證據,但是根據織經司內部章程,這些證據無法交給將軍查看。當然,下官亦知將軍身上的職責,故此將軍可命屬下隨織經司眾人一起進入顧宅,如此也好做個見證。”
段作章漠然地道“拿不出證據,帶著你的人離開此地,不然……”
他冷冷地望著陸沉,這句話意猶未儘,又有淩厲殺意撲麵而來。
在任何一個正常人看來,織經司雖然是天子親軍,可是在這淮州地界,對上邊軍卻不可能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