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王駿本人在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失神良久,所以他十分理解陸沉此刻的反應。
在陸沉給出那番義正言辭的應答後,王駿覺得北邊的本家如果真想求得大齊的接納,必須要率先做出一些表示。
然而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是王初瓏親自南下。
對於那位將近十年沒有見過的堂姐,王駿心裡的印象依然十分清晰。
其人從小便展露出與眾不同的天賦,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乃是尋常事。當時他們這些年紀相仿的族中子弟一起開蒙,王駿已經算是一眾幼童當中的佼佼者,對於先生的教導可以極快地領悟,但和王初瓏相比仍然差了一大截。
等到八九歲的時候,王初瓏便可以在先生抱恙的時候代其上課。
後來年歲漸長,王駿隨家人遠遷旬陽,和王初瓏便隻有書信往來,卻也能從點點滴滴的交流中察覺到這位堂姐日益成熟的智慧。
“令堂姐可真是……不同凡響。”
二人落座後,陸沉似笑非笑地感慨著。
他先前的應對是想拿捏翟林王氏,在他想來這種門閥世家心思深沉,如果一開始不能讓對方清醒地認知形勢,往後肯定會蹬鼻子上臉,提出各種各樣的麻煩要求。
至於聯姻之事,對於逐漸認清自己內心想法、誌向愈發遠大的陸沉而言,這個問題不難解決,大不了娶一個千金小姐回來,好吃好喝、有禮有節地供著。
林溪又不是那種打落牙往肚子裡吞、受了委屈不敢吭聲的性子,陸沉並不擔心後院的安穩。
隻是王家的應對確實超出了陸沉的預料。
王駿略顯尷尬地解釋道“都尉請勿見怪,其實下官的堂姐這樣做也是出於無奈。淮州和河洛城相距遙遠,往後若是一直依靠書信往來,未免貽誤拖延。若是讓其他人前來,恐怕很難取得都尉的信任。”
“倒也談不上責怪。”
陸沉擺擺手,淡然道“這件事務必要保密,除了你本人之外,不得讓任何人知曉令堂姐的身份。”
王駿自然懂得其中道理,當即鄭重地應道“都尉放心,下官知道該怎麼做。”
臨彆之前,陸沉忽地問道“令堂姐性情如何?”
王駿大抵明白這位上官此刻複雜的心情,想笑又不敢笑,垂首答道“下官的堂姐性格溫和,知書達禮,絕對不會讓都尉為難。”
“行,我知道了,你回去罷。”
“下官告退。”
王駿離開後,陸沉在廊下獨站良久,將這件事的前前後後想清楚,便拉上陸通趕往都督府。
偏廳之內,聽完陸沉的彙報,蕭望之和陸通對視一眼,兩位中年男人不約而同地浮現驚訝的神情。
“這般說來,翟林王氏可謂誠意滿滿,否則不會讓嫡女孤身南下。這位王家大小姐必然還帶著王安準備的禮物,等她抵達來安城,我們便可以籌謀北伐之戰。”
蕭望之麵帶微笑,他顯然更關注王家這個安排對淮州邊軍的益處,因而看向陸沉的目光中愈發多了幾分讚賞之意。
陸通則更在意這件事對陸沉的影響,他抬眼望著自己的獨子,微微皺眉道“我們要如何安置這位王小姐?”
聯姻之舉暫時擱置,王初瓏和陸沉並無名分,但是對方孤身南下,在淮州如無根浮萍一般,總不能隨意打發她在城內住下,此非待客之道,也會讓翟林王氏心生不滿。
陸沉在來時的路上便想過這個問題,此刻麵對父親關切的目光,他平靜地說道“讓她住在我那裡吧,其他地方也不合適,再者也不安全。雖然這兩年織經司頗有建樹,但城內肯定還有偽燕察事廳的眼線。”
既然翟林王氏選擇再退一步,陸沉自然不會矯情作態。
相較於王初瓏南下帶來的好處,其餘細枝末節不值一提。
“也隻好如此了。”陸通臉上的憂色悉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淺淺的笑意,又道“我便不見她了,以免這小丫頭臉皮薄難為情。最近在來安城待得太久,我得回廣陵看一看家中的生意。”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畢竟昨夜探討的話題才是正經大事。
陸沉轉而對蕭望之說道“蕭叔,其實今日我來找你除了這件事之外,主要是想請伱和靖州厲都督聯係一下。先前的戰略被迫擱置,如今要重啟北伐之戰的謀劃,這方麵肯定要和靖州那邊保持及時的溝通,避免將來出現戰術執行上的誤會。”
蕭望之頷首道“這是自然,你不必擔心。”
兩人開始商議北伐的細節問題,陸通安靜地聽著,目光始終停留在陸沉年輕俊逸的麵龐上,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厚。
……
靖州,平陽府。
隨著江北大捷的落幕,這一年來靖州的局勢漸趨穩定。
雖說新設的江北四軍中,旬陽軍和江華軍被劃歸淮州都督府,但收複的領土中大半都屬於靖州,靖州刺史謝東陽和大都督厲天潤肩上的擔子變得更重,兩人幾乎沒有一日空閒,忙得腳不沾地實屬常態。
隻不過從四五日前開始,厲天潤便回到位於平陽城內的大都督府,對外的說法是偶染風寒需要休息,除了幾位親信大將之外一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