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前麵就是野豬峽了。”從甘泉縣出來之後,孫傳庭的人馬便沿著越來越窄的道路前進,如果是往正北方向走,那是甘泉縣通往延安府的官道,路況還稍微好一些,若是往東北方向走,那就是野豬峽,本來野豬峽就不是一條正式的道路,一般是行人為了走近道才會從野豬峽走,所以道路並沒有經過任何修繕,是很破敗的黃土路。聽見前方探馬的回報,孫傳庭籲的一聲勒住了身下坐騎,張孝純見狀猛然舉起了右手握拳,全軍得到這樣的號令立刻呼啦一下停住了腳步。孫傳庭回頭看了看停下的隊伍,從馬袋中抽出了一杆千裡鏡,這是一杆全新的千裡鏡,也是盧象升送他的禮物,劉毅支援了盧象升的天雄軍不少千裡鏡,所以盧象升特地從其中挑出一杆贈給了孫傳庭,孫傳庭是個很實在的人,也不跟盧象升客氣,直接就笑納了。確實,孫傳庭也需要一杆質量上乘的千裡鏡,雖然他是陝西巡撫,但是陝西本身就不富裕,加上流賊作亂早就已經是民生凋敝,便是地方官府也是一窮二白,所以即便是孫傳庭這樣的級彆的官員都沒有一杆上好的千裡鏡,原來的那一杆早就已經是破舊不堪,孫傳庭用起來非常不稱手,而且觀測的距離也不遠,成像也很模糊,孫傳庭得了盧象升的禮物,立刻試用起來,南直隸打造的千裡鏡怎是其他地方可比的,孫傳庭如獲至寶,甚至連謝謝都忘了對盧象升說,盧象升也不計較,寶馬配英雄,這樣的千裡鏡給孫傳庭算是值當了。
此刻,孫傳庭從千裡鏡裡不斷觀察著前方的路況,實際上雖然他們離野豬峽還有一段距離,但是他已經能從千裡鏡裡隱隱約約看見野豬峽的影子了,從千裡鏡中反饋的情況來看,野豬峽的高度倒不是很高,若是作戰的話,即便是仰攻,弓箭和火銃的射程也能夠得著頂端的敵人,而且從大致的地形上看,對孫傳庭的人也並不是完全不利,因為仰攻的時候,對方若是想全方位的打擊到下方的敵人,就不得不暴露更多的身體部位,或者將上半身完全探出才行,孫傳庭的士兵完全可以蹲下,將自己的身形隱蔽在盾牌陣的後麵,這樣一來敵軍反而處於不利的境地。孫傳庭招了招手示意張孝純上前,張孝純策馬來到孫傳庭身邊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張將軍,不如我們在這裡停留一天如何?”孫傳庭道。“大人的意思是?”張孝純有些不明所以,士兵們現在的狀態不錯,完全可以繼續開進,反正前方流賊就是設下了天羅地網他們也要闖一闖。“嗬嗬,張將軍一定有些奇怪,其實不奇怪,若是我們不停留就這麼直接過去才會惹人生疑。你想想,李自成既然有意引誘咱們上鉤,那麼我一定要停下思考一會,表達一下我猶豫的心思,這樣才能演的更真,你說是不是,正好這裡是大路和小路的交叉口,我們在這裡停留一天,一是有利於讓李自成更加相信我們確實是已經得到了他在延安府的情報,正商量著如何偷襲,反正李自成不就是想讓咱們突襲延安府嗎?要不然他也不會大費周章的處處給咱們透露他在延安府的信息,天天在延安府招搖過市,生怕咱們不知道似的。其二,咱們拖他們一天,會擾亂他們的部署,他們的兵馬現在一定部署好了戰場,不急,咱們就在這跟他們耗上一天,他們的耐心一定會被消磨,咱們再派出小股部隊繼續前進,做出隨時要進山穀的樣子,讓他們整夜待命,而咱們選擇明天日出的時候進山穀,那就是他們最疲倦的時候,絕對會影響他們作戰,你馬上派人趕到後麵跟盧大人傳遞我的想法,若是他讚成,咱們就這麼乾。”
張孝純明白了孫傳庭的意思,沒想到孫傳庭考慮戰場形勢竟然如此的細致,他二話不說立刻下去安排人傳令。官兵全軍在岔路口停止的消息很快便傳遞到了野豬峽之中,劉宗敏身邊的將領們立刻出現了一陣騷動,一個營將破口大罵道:“狗日的官兵,到底要乾什麼,進又不進,難道是聽到闖王的威名嚇破了膽,不敢進來了?咱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又一個營將說道:“他娘的,這些官兵真是詭計多端,不會又在想什麼壞點子。”“就是就是。”一邊幾個營將附和道。“好了!都他娘的彆吵了,讓弟兄們繼續準備著,咱們以不變應萬變,反正這裡已經設下了天羅地網,官兵要是走大路直接打延安府,咱們就在延安府城下讓他們玩完,豈不是更好。”劉宗敏大喝一聲道。他一說話,身邊的幾個營將便是噤若寒蟬,雖然馬永忠等人不一定對劉宗敏服氣,但是營將這個級彆跟劉宗敏的差距還是比較大的,所以基本上劉宗敏在這些人麵前有著絕對的權威,而他說的也沒錯,李自成雖然在野豬峽設下了天羅地網,但是若是官兵走大路直接攻打延安府,那他們會更加悲劇,依靠李自成手上的兵力,守衛延安府堅持幾個時辰沒什麼問題,足夠大部隊趕來了,若是官兵在延安府城下被拖住,他們將會麵臨十幾萬闖軍的合圍,局麵會更加被動,相信官兵頭領應該不會這麼蠢,走大路打草驚蛇,所以走小路偷襲應該是必然選擇。劉宗敏想了想又道:“這樣,加強探報,每半個時辰稟報一次官兵動向,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田見秀在一邊道:“我倒是覺得官兵可能是在猶豫,他們的主官肯定也知道野豬峽地形險峻,也怕咱們在野豬峽設伏,所以不若這樣,把咱們的人往後撤一些,若是官兵的探子偵查,咱們也好隱蔽,否則給他們看出什麼,煮熟的鴨子飛了,闖王定然要怪罪我等。”劉宗敏點了點頭,田見秀的這個意見倒是可以采納,他大手一揮道:“可以,就按你說的辦。”
闖軍後撤沒多久,便有數隊官軍探子前來偵查,不過這些士兵都已經得了孫傳庭的軍令,孫傳庭說的很明白,即便是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也要當做沒有發現,繼續深入切勿驚慌,既然流賊想在野豬峽設伏,那就一定不會打草驚蛇攻擊這些偵查小隊,否則自己是絕對不會進山穀的,不僅如此,他們還會退避三舍儘量隱藏自己,所以這些夜不收絕對安全,隻要把戲做足就可以了。夜不收進了山穀,劉宗敏等人正在暗處觀察著這些人的動向,田見秀插言道:“我所料果然不錯,這些官兵真是狡猾,幸虧往後撤了撤,否則可就懸了。”劉宗敏也是捏了一把汗,從他的角度分明能看見半山腰還有一些滾木礌石沒有隱藏好,若是被這些官兵發現可就糟糕了。不過這些官兵好像並不怎麼專業似的,數支兵馬在山上轉悠了半天,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讓劉宗敏等人白擔心了一場,他們偵查了一個多時辰之後,領頭的隊正打了個呼哨,數十名夜不收立刻匆匆下山,集合在一起退出了山穀。其實他們都是北直隸和山西軍中的精銳斥候,雖然李自成派出的是老營兵和正兵營,但是他們比起真正的官兵精銳來說還是差了一大截,士兵們早就發現了異常,而劉宗敏擔心的半山腰暴露的滾木礌石也早就被夜不收隊正看見,夜不收們更是發現山上的很多草木都有人員踩踏的痕跡,這隻能說明這裡被人做過手腳,退出山穀之後,大家便把自己的發現紛紛告訴了隊正。
“我看這幫官兵也不怎麼樣嘛,也沒發現什麼異常,我還以為這些官兵有多厲害呢?”馬永忠有些自負地說道。劉宗敏瞥了一眼馬永忠,沒有接話,這個馬永忠自從到了他的麾下之後總是牢騷怪話一大堆,其實劉宗敏心裡明白,這是他馬永忠不服自己,認為自己資曆淺,不像他是跟了李自成很久的老人,自己騎到他頭上肯定他心裡當然不舒服,但是沒辦法,現在這裡的最高指揮官就是自己,就算是馬永忠心裡不爽也隻能服從,至於他覺得官兵不行,那是他沒有跟真正的官兵精銳打過交道,說起來也好笑,闖軍雖然建立了這麼多年,但是其中的將領兩極分化也很嚴重,一部分將領是在外征戰的主力部隊,這些人往往打過很多惡戰,戰場經驗豐富,而有的人隻不過是資曆深,或者說跟在頭領的身邊久就有些目中無人,真要是說起來沒經曆過什麼太慘烈的戰鬥。這幫人劉宗敏一向是看不起的,但他們是上位者身邊的人,所以不能表現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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