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總姓徐,一直就在大同軍中當兵,因為資曆老的緣故升任把總,但是在軍隊中沒什麼背景,所以雖然當上了把總,也隻能到這個偏遠地區執勤,不過徐把總心態倒是很好,反正當兵吃糧,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隻能服從上級的命令,自己最起碼項上人頭還在,還能吃吃喝喝,總比那些戰死沙場的弟兄們要好很多了,這個沈總旗也是大同軍的老兵,從一開始就跟著徐把總,從士兵一直升官到了總旗,所以兩人雖然級彆有高低,但是私下裡也算是兄弟了,徐把總稱呼一聲老沈也不為過。一行人來到了南門處,隻見南門城樓上已經聚集了不少士兵,城門洞裡也有一隊兵,好像就在等著徐把總打他們過來下令開城門,這城外難道有什麼好東西不成,怎麼這些人一個個都急吼吼的。徐把總招招手,城門洞裡立刻出來換一個小旗,徐把總問道:“你們這些兔崽子,他娘的一個個不好好守城,全部聚在這裡乾什麼。”小旗官立刻抱拳道:“大人有所不知,外麵來了很多大車,說是山西地方來勞軍,將士們看到大車上有酒有肉,還有不少蔬菜哩。”邊關將士平日裡的夥食非常單調,基本上就是麵餅、饃饃最多能有少量的肉食,畢竟他們靠著草原,跟草原人交換一些肉食的事情常有發生,但是蔬菜在他們這裡可是緊缺物資,因為這裡的土地並不適合種植蔬菜,且這些士兵最重要的任務是守衛邊關,這也是邊軍為什麼戰鬥力強於內地衛所兵的重要原因。
從朱元璋建立大明開始,就有意識的將軍戶安置在一地且不許流動,所以被安置的人隻能世世代代成為軍戶,給大明當兵,但是這就造成了一個問題,他們也要生活,光靠那點可憐的還經常斷發的軍餉他們根本不能生存下去,所以他們就隻能進行軍屯,在周圍開墾荒地,自己種植糧食,多餘的甚至還能用來交易,這樣一來,第一代兵丁可能還好一些,到了第二代第三代就已經變成了農民,所以內地衛所兵的戰鬥力和軍紀才如此差勁,因為他們放下兵器跟普通的農民沒什麼區彆,根本不能算作軍人,邊軍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他們一般是職業兵,不進行生產,所以戰鬥力要比衛所兵強很多。但是不從事生產也有負麵影響,在大明軍隊保障機製不完全的情況下,他們就算是最基本的蔬菜都難以獲得,所以經常會有士兵因為缺乏蔬菜而生病,當然那時候的人不知道什麼叫缺乏維生素,隻是很多士兵牙齦出血,眼球突出,渾身酸痛什麼的,他們都認為是沒有蔬菜吃的緣故,現在這個小旗官竟然說外麵有山西地方勞軍,還送來了蔬菜,怪不得士兵們都聚集在南門,眼巴巴的等著上麵下令呢。
徐把總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今天還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自己老營堡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竟然還會有人過來勞軍?還帶來了這麼多補給品,真是奇了怪了。徐把總發出這樣的疑問一點都不奇怪,因為地方官府勞軍的事情雖然有,但是跟他們這種一線的軍隊基本沒有什麼關聯,其一是這種事情發生的前提條件是地方官府要有錢才行,徐把總可不認為方孟亭有錢,闖軍在山西南部肆虐,也把方孟亭折騰的夠嗆,他們自己的坑都還沒填上,難道還能有多餘的錢來勞軍,想想就不太可能。另外一點,就算是方孟亭腦子開竅了,東西也應該直接送到大同府才對,勞軍這種事情不過是地方官府加強和邊軍關係的一種手段罷了,即便是要做也是做給侯拱極看,沒必要真的給他們這些大頭兵看,而且老營堡是什麼地方,苦寒之地,他們的車隊犯得著來這麼遠的地方嗎?徐把總想了想道:“這樣,本將先上去看看,若是沒什麼問題,再開門。”小旗官立刻領命去了城門洞。徐把總回頭招呼道:“走,老沈,咱們上去看看,方大人今天是腦子開竅了還是怎麼滴。”
上了城牆,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支長長的車隊,徐把總看的仔細,少說得有十幾輛大車,要知道他們這裡隻有五百人不到,十幾輛大車的物資足夠他們大吃一頓了,他甚至看到還有幾頭大肥豬被人綁了腿腳扔在大車上,這麼多大肥豬,今晚能讓弟兄們放開吃,想著大吃一頓,徐把總自己的口水都要下來了,這鬼地方還不像海邊的軍堡衛所,最起碼能有海貨吃,他們背靠著關河,最多就是撈些淡水魚,可是關河的水也不是特彆好,撈上來的魚個頭小不說,還帶著一股魚腥味,除非是他們饞的受不了了,否則徐把總自己可不吃這些魚,軍堡裡麵也沒什麼好廚子,他們也不知道如何烹飪,最多就是燉一鍋魚湯,放一些鹽巴,湊合吃一吃,徐把總自己嘴裡也快淡出鳥來了。但是他基本的警惕性還是有的,立刻走到垛口處向城下喊話道:“我是老營堡的防守把總,請你們當家的出來答話。”立刻便有一個披著羊皮襖子的漢子抱拳出列道:“大人,小人正是領頭人,家中排行第四位,就叫我老四好了。”徐把總混了這麼些年,江湖上的規矩還是明白的,立刻也是抱拳道:“原來是四爺,敢問四爺,你們從哪裡來,到老營堡所為何事?”應該說徐把總還算是非常客氣的,畢竟這些人看起來沒有什麼惡意,而且很明顯是來勞軍的,若是將他們得罪了,這些人一走了之,自己和弟兄們的大餐豈不是沒有了,最重要的是山西這個地麵上,有權有勢的人物不少,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把總,沒必要得罪人,誰知道他們跟上麵有沒有關係,說不定是總兵大人的朋友。
四爺扯著嗓子道:“小人特地奉咱們老爺的命令前來送給養,這裡有一封信,大人一看便知。”聽見四爺這麼一說,徐把總立刻看了看身邊的人,他明白四爺這樣說就意味著這幫人的身份可能要保密,也就是這幫人的背後應該是一個大人物,並且是這些普通士兵最好不要知道的大人物,隻要他這個把總明白就行了。徐把總給沈總旗使了個眼色,立刻便有一個吊籃從城頭放了下去,四爺上前從懷中掏出信封放進了吊籃裡,吊籃緩緩升了上去,徐把總將吊籃裡的信件抽出來展開一看,立刻便明白了這些人的身份。這些人竟然是八大家的家丁,這倒是徐把總萬萬沒有想到的。八大家在山西的名氣不小,即便是普通士兵也聽說過他們的名號,而作為大同軍中級軍官的徐把總更加知道這裡麵一些隱秘的事情,八大家跟邊軍的關聯很深,不僅跟邊軍做生意,也幫助邊軍跟草原上有往來,也就是說他們的勢力深不可測,自己一個小小的把總在他們的眼裡就跟螞蟻一般,今天他們來,是要跟自己商量一些事情。信中沒有明說,但是徐把總心裡可是門清,他們還能跟自己商量什麼事情,肯定是跟生意有關的事情,跟邊關守軍商量生意,說不定就是些見不得人的買賣。今天他們這麼殷勤,這些物資鐵定就是買路錢了,後麵應該還有銀子孝敬,隻要自己收下了,那麼以後他們在老營堡做生意就算是暢通無阻了。
徐把總心裡有了數,便對下麵喊道:“開門,放他們進來。”他明白,有些東西肯定不會在信中明說,隻能先把人放進來,聽聽這領頭的四爺怎麼說。吱呀一聲,南門打開,四爺領著車隊直接進了軍堡,徐把總已經下城帶著幾名軍官在等著四爺了,既然是八大家的人,就不能當作普通的百姓來看待,必須要給這位叫四爺的人一個麵子。“大人,在下就是姓喬,您就叫我喬四。”四爺一進城門,迎麵便對徐把總說道。徐把總正要答話,忽然身邊傳來一聲驚呼,“喬老四!是你!”四爺也是一臉驚訝,難道這個鬼地方還有人認識自己,自己也不算是什麼出名的人物啊。他抬頭一看,發現是徐把總身邊的一個軍官正在說話,他看著此人的臉,這麼一說還真是有些眼熟,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喬老四,是我啊,老殷,咱們一起在五裡寨待過,中屯衛你忘了。”殷小旗急切道。四爺一下子醒悟過來,這竟然是他自己當馬匪之前落難時候的一個朋友,當年自己身無分文,流浪到五裡寨的時候也遇見了一幫跟自己差不多的叫花子,其中就有這個殷小旗,隻不過世事如棋,自己落草為寇成了馬匪,這人竟然加入軍隊,搖身一變成了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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