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星的腦海中天人交戰，出發之前他可是找李自成要了臨機專斷的權力的，現在到了做決定的時候，自己反而不知道如何下決心了。牛金星當然明白皇太極說的都是實話，既然他已經來到了皇太極的寢宮，就說明雙方的高層進行了接觸，不管如何，他們暫時都不會是以敵人的身份相見，至於以後怎麼樣，至少也要等到將明廷和劉毅消滅了之後，這還是很長遠的事情，現在牛金星考慮不到。眼下，如果能拿到皇太極口中所說的軍備物資，那麼大順軍的軍事實力在短時間內就能恢複，無非是損失了一些名義上的東西，可名義這種東西，他們到時候也可以不承認嗎？反正自己也不是大清國的附屬部隊，有本事大清國就繞開明廷直接找他們的麻煩，皇太極不是瘋子，不可能做這種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事情。
“怎麼，丞相還有什麼顧慮嗎？”皇太極冷不丁說道。“其實丞相不用多想，朕說的這些對大家都有好處，隻是反過來說，我們大清不用大順幫忙也能完成遼東的事情，畢竟這麼多年了，不都是我們大清自己在關外單乾，這次獲得了羅刹國的強力援助，朕已經非常有信心，就算是和劉毅硬碰硬，朕也有這個實力，劉毅現在四麵開花，到處都要布點，他就那麼點人，不夠用，高麗的軍隊就算是主動出擊，他劉毅又能拉出多少人在冰天雪地裡跟咱們對壘？我們有一個最大的優勢，那就是地廣人稀，朕用空間換時間，劉毅的軍隊再厲害，這麼長的距離他如何長途奔襲？補給線要不要？朕的軍隊騎兵居多，不跟他正麵作戰，拖也能拖死他。就跟他耗，等到遼東的活乾的差不多了，再回頭收拾他們。”皇太極信心滿滿道。
牛金星低下頭沉思起來，他知道皇太極說的都對，反正他們是在關外折騰，就算是拋開了自己，一樣能玩得轉，而自己這邊很是被動，畢竟大順政權有如此大的體量在這裡，就算是他們不做任何動作，恐怕崇禎也不能放心，還是會有大量的軍隊保持在中原，隨時防止大順軍的異動，如此一來就麻煩了。自己不動作也等於是幫了皇太極的忙，而且什麼好處都拿不到，如果動作了，至少還能從皇太極這邊拿到大量的軍事援助，反正大順軍是肯定要挺進河南的，方才皇太極說的假設根本就不成立，甚至即便兩家不合作，牛金星這次沒來新京，一旦皇太極在遼東動手的消息被大順知道了，李自成肯定要趁此機會攻入河南。左右都是打，能搞到好處最實在。
牛金星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一拍桌子站起身，從懷中掏出了李自成給的令牌，對皇太極道：“皇上，這是我們聖上給的令牌，此次在下前來，不僅僅是以丞相的身份，而是代表聖上和整個大順的態度，擁有臨機專斷之權。方才皇上的提議，經過考慮之後，在下以為可行。”皇太極笑笑道：“哦？那麼丞相是完全同意朕說的話嘍？”他對於牛金星掏出令牌倒是並不在意，既然牛金星來了，就肯定是李自成的意思，拿不拿令牌，實際效果都是一樣的，牛金星也不可能背著李自成做什麼重大決定。牛金星點頭道：“是的，在下完全同意，我們可以配合清軍的行動，反正兩家從表麵上看也是各打各的，互不乾擾，我們打河南，你們打遼東，雙方可以同時舉兵，我們也能得到你們的援助，何樂而不為？”
“嗬嗬，丞相，話不能說的太早。”牛金星話音剛落，範文程在一邊忽然說道。牛金星扭頭望去，“不知道範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範文程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既然牛丞相同意皇上的方案，那麼也要拿出誠意來？”牛金星心中冷笑了一聲，果然漢奸的威力比女真人更強大，皇太極都沒有說什麼，範文程卻蹦出來了，但牛金星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空口白話套取這麼多裝備。範文程道：“兩個條件。”牛金星道：“先生請講。”
“其一，空口無憑，你們得拿出一些東西來質押，比如你方才的那個李自成的令牌就可以，然後你要簽一個協議，得留下文字性的證據。”範文程不緊不慢道。“這，恐怕有些過分了吧，我們聖上的令牌怎能輕易留下？難道皇上願意將自己的尚方寶劍交給我帶回去嗎？”牛金星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道。範文程真是一點麵子不留啊，剛取得了一點主導地位就要蹬鼻子上臉了。牛金星道：“令牌不能給，協議可以商量，在下來簽字。”皇太極笑笑道：“嗬嗬，牛丞相，朕想，方才你說的話應該還有效吧。你方才說你是代表李自成前來，那麼實際上朕不應該把你當做牛金星，而是當做李自成才對，即便是李自成本人來了，朕也會讓他親自簽字，可是你畢竟不是他，所以留下一個信物，沒什麼好糾結的，在草原上，留下信物是規矩。你既然到了我們這裡來，入鄉隨俗是應該的。”
範文程就像跟皇太極一起唱雙簧一般，不等牛金星答話，立刻開口道：“還有第二個條件，丞相可以聽完了再發表意見。第二個條件，你們要搶先發動攻擊，攻擊開始後我們在遼東才開始行動。”牛金星這回事真的有些憤怒了，“範先生，我要鄭重提醒你，咱們兩家是合作的關係，並不是大順作為大清國的附庸存在，說實在話，你大清國乃是關外勢力，又是起兵造反才有了今日局麵，跟咱們大順不一樣，我們是反抗明廷暴政，你們是世受國恩卻起兵造反，法理道德都說不過去，你覺得億萬百姓最終會認可你們還是我們？”範文程聳聳肩膀道：“如果要這麼說的話，咱們還有談下去的必要嗎？”牛金星愣住了，沒想到大清國的態度這麼強硬，大家是來談合作的，他們要這麼弄，後麵還怎麼搞？
範文程和牛金星激烈爭論，一邊的寧完我可不傻，他連忙朝著範永鬥使了個眼色，範永鬥會意，一把站起來，攔住牛金星道：“息怒息怒，丞相息怒，咱們是來談合作的，莫要為了一些小問題傷了兩家的和氣。”範永鬥適時的勸說讓氣氛緩和了不少，牛金星也是借坡下驢，對眾人拱手道：“方才是我的態度有些著急，不過也是為了我們大順據理力爭，這樣吧，剛才說的事情我可以答應一個，二選一，由在下現場做決定，請範先生考慮一下，哪一個比較好。這已經是我牛金星能表現出的最大誠意了。”皇太極這才起身道：“範先生，你過分了，牛丞相再怎麼說也是咱們的客人，怎麼能如此無禮，虧你還是大學士，難道這點道理還需要朕來提醒嗎？”皇太極倒是會做人，假惺惺的一番責怪，範文程也就順勢拱手道：“啊，是奴才急躁了，請皇上責罰。”牛金星擺手道：“罷了罷了，都是各為其主，不用自責。”
皇太極這才道：“既然牛丞相把話放在這裡了，朕也不是婆婆媽媽的人，這樣吧，第一個條件朕可以收回，信物你帶回去，但是協議要簽，總要留個證據。第二個條件就請大順軍按照我們剛才的提議實施吧，你們在河南先打，不僅是河南，朕希望你們把事情鬨大，想打哪裡就打哪裡，武器裝備不用擔心，我們會給你們補給。”牛金星撇了撇嘴，皇太極真是好算計，好處全給他們占了，槍打出頭鳥，自己先出頭，朝廷說不定要調集大軍圍剿，危險係數相當高，也罷，就答應他們吧。至少自己在談判方麵已經儘力了。牛金星拱手道：“可以，在下代表大順答應了，希望兩家能合作愉快。”“好！牛丞相果然痛快。”皇太極讚道。
談判結束了，皇太極在宮內安排了盛大的歡迎儀式，至於後續的具體事項，就交給範文程再跟牛金星仔細對接一下，將出兵的時間，攻擊的方向，還有大清國需要提供多少武器裝備給大順軍都一一寫明在協議上，一式兩份，大家手上各執一份，回去之後也好有個交代。宴會上可謂是賓主儘歡，尤其是範永鬥，作為一個商人，他是從來沒有機會參加清國上層的宴會的，可是從今天開始，他的身份應該是轉變了，再也不是一個單純的商人，而是兩個政權之間的橋梁，同時這也非常符合範永鬥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理念，兩頭下注，未來不管是大順還是大清奪取了天下，他範永鬥和八大家的好處一定能得到保證，也不枉自己費儘心思，苦心鑽營跟兩個政權的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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