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第一個反應過來了,他站起身來,在龍椅前來回踱步,是啊,牛金星話雖然說的不好聽,但確實是實際情況。對啊,自己是皇帝,是萬人之上的皇帝,是主宰天下的皇帝,天下人不管是官是民都是自己的臣民,總不能說皇帝縱兵搶劫自己的人民吧,這說去也太誇張了。大順現在可不是什麼流賊也不是什麼闖軍,大順是一個實實在在統治天下的政權。李自成也不是一點書不看,他也明白,古往今來,一個新的政權建立之後,往往采取的都是休養生息的策略,這樣才能讓天下歸心。自己既然已經入住京師,那就是天下共主,可不能跟以前一樣行事了,說白了就是從野蠻到文明的一個轉變。牛金星果然是大才,這是在為整個大順政權考慮啊,即便心裡再不願意,也必須這樣做,否則怎麼能取得全民擁戴。
李自成想通了這一點,立刻道:“丞相言之有理,不錯,既然我們已經入主京師,以後我們大順就是天下唯一的合法政權了,咱們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樣了。”李自成話音剛落,下麵就有了反對聲,田見秀道:“聖上,雖然您說的有道理,可是城外實實在在有一兩百萬將士啊,不管怎麼樣,這些人是大順的核心力量,民眾能成什麼事,隻要兵馬掌握在咱們手裡,那一切就掌握在我們手裡,沒了兵馬的支持,可就危險了啊聖上。”劉宗敏也道:“聖上,弟兄們都跟著咱們這麼長時間了,誰不是為了升官發財,如果不把他們的肚子填飽了,弟兄們恐怕不服啊聖上。”還有許多武將也是紛紛出言,表明自己的困難。李自成額頭見汗,這他娘的也太難取舍了,牛金星說的是絕對正確的,可是這些武將說的也不錯,自己不能做言而無信的小人啊。
牛金星作為一個落第文人,他的思想跟眾人是不一樣的,雖然他嫉妒李岩,但是拋開這一點不談,牛金星的終極夢想是成為一代賢相,青史留名,如果自己不把控大順朝的行進方向,大順就會向著深淵一路滑行下去,以前可以用粗暴的手段,可若想向一個真正的朝廷轉變,就必須跟以前的大順劃清界限,完全割裂開來,所以這些武將的說法萬萬不可取,保證了百萬大軍的心,卻失去了億萬民眾的心,得不償失,並且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起來,說大順政權胡作非為,根本不是正規政權,那他們就被動了。牛金星不管眾人怎麼說,他朗聲道:“聖上,伴隨著臣剛才的提議,還有一件事情,就是裁軍!”
“牛金星,你說什麼?”“牛金星,你是何居心?”“你還是不是闖軍的老人?”“你怎麼當的丞相,說的是人話嗎?”牛金星話音剛落,眾人便群起而攻之,雖然平日裡他作為大順的丞相,眾人都是敬重懼怕他三分,但是到了涉及切身利益的時候,可沒人跟他廢話。牛金星這句話可是釜底抽薪啊,大順政權如果作為一個整體來看當然沒什麼,但是實際上,跟明軍一樣,內部也有各種各樣的小集團,但是不管怎麼樣,不管哪個集團,他們手中的兵馬才是最後的底牌,牛金星一句話裁軍,難道叫他們這些武將去當光杆將軍嗎?沒了兵馬,他們什麼都不是。眾人破口大罵,李自成卻愈發覺得牛金星說的很有道理,確實啊,兩百萬大軍,就算是大明鼎盛的時候,也養不起這麼多兵馬,大順軍若想朝著正規政權過渡,留著這麼多人確實沒什麼用,最主要的就是要裁撤饑兵。牛金星道:“聖上,自古以來,朝廷保證一定的常備軍和邊軍就可以了,哪有動不動組建數百萬人馬的道理,更何況,聖上和諸位也都知道,我們這兩百萬人馬的構成,說實在話,除了三十萬正兵和老營兵之外,剩下饑兵就是湊數當炮灰的,我們完全可以裁撤一半的饑兵,留下青壯,大明最多時候也就百萬人馬,我們就留下百萬正規軍即可,剩下的可以淘汰。”
“牛金星,你這是卸磨殺驢!”“過河拆橋,你問問城外的將士們答不答應。”牛金星話音剛落,又是一片反對之聲,李自成這才真正感受到做皇帝的不容易,看著下麵吵成一團的大臣們,確實無比煩躁。他現在能想象,崇禎坐在這張椅子上的時候是多麼的無助和被動。李自成猛地一拍扶手道:“都住嘴!”見聖上發怒,眾人立刻停止了爭吵。李自成吼道:“一個個都是朝廷的文臣武將了,你們以為朝廷是菜市場嗎?還在這裡嘰嘰喳喳,朕告訴你們,以後都給朕做個樣子出來。”眾人噤聲,不敢抬頭看李自成。李自成出了一口氣,又道:“朕也以為,軍師說的有道理,不過裁軍的事情可以往後放一放,現在我們立足未穩,裁軍不妥,況且戰爭並沒有結束,我們還要堤防劉毅可能的軍事行動,另外,說實在話,北邊的皇太極,朕不放心,所以我們有必要保證強大的軍事力量,對這些人形成威懾。但是軍師說的第一件事情,朕以為可以按照軍師的想法辦,既然我們進了京師,就應該文明一些,你們明白嗎?”眾人低聲應答了一下,李自成也知道,武將們肯定很不爽,本來準備放手搶劫一番,現在卻縮手縮腳,誰能受得了。
李自成不管那麼多,直接下令道:“就這樣吧,立刻發布告示,以朝廷的名義,要求達官貴人們捐錢,為大順軍助餉,不聽命令者,立刻抓捕,對於配合的人,我們便好生待之。牛金星,這件事情就交給你牽頭來辦理,劉宗敏負責帶兵輔助丞相,你們可以定一個標準,這個你們自己商議一下,比如說一品官交多少銀子,二品交多少銀子,以此類推。”牛金星和劉宗敏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臣遵旨。”隨即,牛金星道:“聖上,臣還有一言。”李自成點點頭道:“講。”牛金星道:“既然我大軍已經占領京師,又讓達官貴人助餉,那麼臣以為,應當出一條命令,我大順軍將士入城後,有敢傷百姓一人者,斬。當年漢高祖入城之時也曾這麼做,民心很快就安定了下來,臣以為,大順軍應當效仿。”李自成道:“可以,朕以為可以張榜告示,大順軍臨城,秋毫無犯,敢掠民財者,立斬不赦!”李自成一聲令下,台下眾人皆是麵麵相覷,這道命令等於將眾人給限製死了,不僅如此,劉宗敏等人回去之後還要想方設法約束自己的部下,誰都知道,這道命令很難執行,城破之時,誰不想順手牽羊,現在李自成要求秋毫無犯,他們手下的那些士兵能願意嗎?可是眾人看看李自成的表情,都知道,這是他作為皇帝進城之後下的第一道命令,如果誰敢不從,李自成絕對會殺雞儆猴。
眾人紛紛抱拳道:“謹遵聖旨!”李自成點點頭,對眾人的態度比較滿意,正要揮手示意大家退下,各自回去辦事。沒想到大殿外進來一名衛士稟報道:“聖上,宮門外跪了黑壓壓一片人,要求見聖上。”李自成一抬眉毛,嗯?求見自己?自己在京師沒什麼熟人啊,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要見自己?李自成立刻問道:“都是些什麼人?”衛士道:“小人大致問了一下,應該是前朝官員,見聖上是想求用。”
“哈哈哈哈哈。”大殿之上立刻爆發出一片狂笑的聲音,誰能想到先前高高在上的明朝大臣們竟然跪在宮門外求用,這些人真是滑稽,大明剛剛滅亡,崇禎剛剛上吊死了,屍骨未寒,這些人就迫不及待想要到大順來當官了?牛金星胸中燃起了一股怒火,這些狗官,以前看不起自己這些寒門讀書人,現在怎麼樣,自己是當朝宰相了,這些人卻跪在外麵求用,如果自己不去外麵羞辱一番,實在難平心中憤慨。牛金星當即拱手道:“聖上,讓臣去會會他們。”李自成跟牛金星打配合這麼長時間,當然知道牛金星的性格,他一說,李自成就知道牛金星是怎麼想的,但是沒關係,李自成很支持牛金星這麼乾,這些前朝官員,是應該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就讓牛金星出去教訓他們一番。李自成立刻道:“可以,軍師請自便,退朝。”眾人退出了金鑾殿,牛金星立刻帶著宋獻策、劉宗敏、田見秀等人奔出了宮門外,跟著他們的還有數百刀斧手,牛金星就是要去殺殺他們的威風。此時的承天門外,以前朝首輔魏藻德和成國公朱純臣為首,黑壓壓跪了一大片人,粗略的數一下,至少有數百名明朝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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