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得幾位辛苦,走一趟廣西。”
胡季犛笑眯眯的說著,同時打量著陳恭肅的神色。
陳恭肅是陳朝的國戚,以往向來親近胡季犛,雖然屠戮了所有安南國宗室,卻並沒有殺陳恭肅但不意味著胡季犛對陳恭肅放心,事實上,一直對其心存戒備。
某些時候,對於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使者這東西,是可以約等於開戰借口的。
而這次,胡季犛就打算拿陳恭肅當耗材了。
這跟朱棣沒派什麼重要官員來當使者,是一樣的道理。
“臣等為國家出力,乃是分內之事!”
陳恭肅微微躬身行禮道:“隻是,臣有個請求。”
胡季犛聽到陳恭肅這麼說,心裡咯噔了一聲,道:“但說無妨。”
陳恭肅道:“臣想帶上五十人,同去廣西。”
胡季犛聽後眉頭皺起來,沉吟片刻才答應道:“這沒問題。”
他知道,這個要求,自己拒絕不掉,畢竟,如今兩軍即將交戰,陳恭肅作為三江安撫使,手握重權,要帶兵保護自己,誰也說不著什麼。
另外兩人沒什麼話語權,隻是用來給使團湊數的,見陳恭肅答應下來,那也不再多說什麼。
陳恭肅拱拱手,退到一側。
胡季犛隨即吩咐侍衛,將準備好的金銀珠寶拿了上來。
這些東西,都是安南陳朝在這幾十年積攢的存貨,全部都被拿了過來。
“大明皇帝索要金銀財寶,除此之外,還有一百隻大象,你們都給送過去吧,希望能罷兵休戰。”
“另外,大明的使者在升龍府有些水土不服,如今得了病實在難以行動,到時候你們跟大明說一下。”
胡季犛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可以離去。
胡季犛道:“等你們回來再擺酒設宴,好生款待各位有功之臣。”
“謝太上皇!”
陳恭肅等人拱拱手,便離開了。
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胡季犛歎口氣,喃喃道:“真希望這幫人,能死在大明啊!”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後,輕聲說道:“來人。”
“屬下在。”門外傳來一聲洪亮的回答。
“你帶五百蒼鷹銳士,一同護送陳恭肅進入大明,記住,一旦陳恭肅等人有小動作,格殺勿論!”胡季犛命令道。
“是。”
這些蒼鷹銳士是他一手培養的死士,其中不乏擅長秘密刺探消息的間諜。
外交,是戰爭前的最後一舞。
而大明用拙劣的緩兵之計來嘗試麻痹胡季犛,卻被胡季犛所識破,雖然扣押了大明的使者,但卻並沒有殺害,而是找了一個“水土不服”的理由,同時在滿足大明條件的同時,自己也派了使團。
大明若是把胡季犛的使團放回來,那麼蒼鷹銳士一定沿途刺探到了明軍的情報;如果大明把使團扣押或者殺了祭旗,胡季犛也沒什麼損失,陳恭肅本來他就看著不順眼,而那些蒼鷹銳士,在他眼裡更是徹徹底底的耗材。
雙贏,怎麼都是贏,秦始皇摸電線,贏麻了!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為什麼我們要放陳恭肅走?”胡漢蒼這時候進來,不解的問道。
胡季犛笑了笑,看了一眼兒子後,道:“陳恭肅一家,世世代代都是陳朝的臣子,雖然一直支持我們,但難道他們真的會甘心一輩子為我們賣命?”
“隻是陳恭肅此人詭計多端,我怕他耍什麼鬼把戲。”
“所以乾脆讓蒼鷹銳士跟著他,免得出亂子,但凡有一點差錯,殺了便是。”
胡漢蒼終於忍不住了:“可是明知道明朝要動手,為什麼要把府庫搬空給明朝?”
看自己的兒子都當皇帝了,還是這般小家子氣,心疼錢,胡季犛氣不打一出來。
“啪!”
胡季犛揚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甩了他一下。
“蠢材!難道你以為你爹我看不出來,明朝根本不打算拿錢退兵嗎?明朝需要緩兵之計來做準備,我們便不需要嗎?潘麻休他們南征占城國的軍隊,難道撤回來不需要時間?修整不需要時間?反正我們是防守方,又不可能搶攻明朝,明朝的疆域太過廣闊,離開富良江防線去搶攻沒有任何意義,倒不如同樣爭取一些時間給南征占城國的軍隊回歸和整訓。”
胡漢蒼頓時語塞,但他很快又說道:“可是,明朝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實在是太窩囊了!”
胡季犛搖搖頭,歎了口氣道:“這便是大勢所趨啊,明朝勢力強大,我們勢力弱小,除了這種辦法,還能如何呢?”
但胡季犛旋即振奮了起來,他按著兒子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
“記住,這不丟人,陳朝那些皇帝,以前對咱們父子,不比這些使者還要傲慢?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又是誰?”
“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的贏家。”
胡漢蒼聞言,趕緊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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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餘日後,龍州府。
安南國的使團已經到了,而李景隆此時卻沒空接見他們,他正在跟徐膺緒、柳升,一起謀劃他“小小的軍事行動”。
“你道為何要向胡氏父子索要黃金和大象?真以為大明缺他那點金銀財寶?錯,這是我向陛下建議的,重要的不是黃金,而是大象!”
“曹國公的意思是?”柳升凝眸問道。
李景隆笑道:“安南國素有戰象部隊作為撒手鐧,便如鐵鷂子之於西夏,鐵浮圖之於金國一般,而如今我軍多火銃火炮對其或有奇效,隻不過廣西境內大象實在太少無法驗證,與其從雲南、貴州運,不如讓安南國給咱們送,這是其一。”
“其二則是說,你們可曾聽聞過‘曹衝稱象’的故事?”
“自然是聽說過的。”
“大象渡富良江,必不可走浮橋,走則必塌所以隻能以艨艟重艦來運,而我軍有熱氣球,又有望遠鏡,隻需要讓飛鷹衛在熱氣球上觀測一次,敵軍水師藏在水寨裡的大型戰船之多寡、分布、反應速度,便儘被我軍知曉了。”
如此,柳升方才恍然。
事實上,柳升確實隻想到了跟胡氏父子相同的這一層,以為大明是在表演“拙劣的緩兵之計”,卻根本不知道,他們心疼的金銀財寶,不過是添頭罷了!
大明真正需要的,是這一百頭大象!
而且除此之外,派出使者這個動作,還有第三層意思。
“那曹國公的計劃到底是什麼?”徐膺緒指了指堪輿圖。
李景隆揚了揚手裡的書信,正是前陣子鄭和用船隻從海路寄回廣西的。
徐膺緒和柳升傳閱過後,徐膺緒問道:“是要如三寶太監所言,從占城國的港口登陸,然後進攻橫山關,南北夾擊安南國嗎?”
“不。”
李景隆搖了搖頭,指揮棒直接點在了一點上。
“這?”
徐膺緒和柳升都有些驚訝。
“這是不是有些太大膽了些?”
兩人的驚訝是有原因的,因為李景隆所指向的位置,不是彆的地方,正是安南國的西都,清化府!安南國有兩個都城,東都升龍府位於紅河平原的核心區域,而西都清化府則位於沿海地帶,也是安南國的第一大城市,人口眾多,經濟極為發達。
當然,這也意味著當地的防禦力量很強,想要從這裡強行登陸,難度可想而知。
但一旦成功,所取得的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
不僅攻陷敵國的西都有重要的政治意義,而且軍事意義也很大,相當於直接把安南國給攔腰斬斷!
“明白為什麼我們明明可以現在發起進攻,卻一定要派使者拖一下時間了嗎?就是因為鄭和的書信和潘麻休的撤軍時間是同步的,還要等一下潘麻休,等他們這支安南國最後可能成為變數的部隊被調到北麵的富良江防線,如此一來,整個南方徹底空虛,我軍可一擊必殺!”
接下來,李景隆又給二人細細地講了薑星火教給他的兩棲登陸戰術。
“我大軍在北,於富良江一線與敵軍對峙,待清化登陸後,敵軍腹背受敵必然慌亂,不管胡氏父子是否把軍隊調回來,都可以雷霆之勢,集中重炮火力掩護渡江,從而徹底突破這道天塹,而兩者相加,安南必敗,我軍必勝!”
就在這時,忽有家將曹阿大來報。
“國公爺,有安南國使團的仆役偷偷前來求見,說是他家主人委托他有重要軍情彙報。”
李景隆和徐膺緒、柳升都是一怔。
這是什麼意思?蔣乾盜書還是許攸夜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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