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攻克_大明國師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422章 攻克(1 / 2)

廣西布政使司憑祥縣。

新城侯張輔與驃騎將軍朱榮等,在隆隆的重炮準備中,待著也是待著啊不,特意鄭重地行祃牙之禮。

所謂祃牙之禮,便是古代出兵祭旗的禮節。

《詩》曰:“祈父,予王之爪牙。”

祈父,司馬,掌武備,象猛獸,以爪牙為衛,故軍前大旗謂之“牙旗”,出師則有將軍“建牙”、“祃牙”之事,開府建牙一詞便是從這裡來的。

當然了,祭旗砍腦袋倒不是主要目的,張輔的主要目的是重申一下軍事紀律。

一座熊熊燃燒火盆前,張輔看著眼前安南國的山川形勝,對著身前將校大聲地宣讀著簡短的軍事紀律條例。

“此番出兵,非陛下利安南土地人民,乃為黎賊害其國主虐其黎庶,奉行天討,以繼絕世、蘇民困,命我等以吊民伐罪。”

“現有告戒:一、非臨陣毋要殺人;二、非稟令毋許取物;三、毋掠敵國百姓子女;四、毋焚廬舍茅屋;五、非搏殺毋踐禾稼。”

“爾等宜奉承聖天子德意以立奇功,不用命者,必以軍法從事,殺無赦!”

不管是說此時的明軍發的起滿餉,所以不用士卒自己動手賺外快,還是說確實有點仁義之師的味道,總之呢,明軍的軍紀要求還是不低的,最起碼在同時期,也隻有帖木兒汗國那種把軍法官安插到基層的軍隊能比一比。

隨著幾顆敵人的頭顱被大刀砍下,張輔也將手裡的紙扔進了火盆裡。

火苗舔舐著紙張,眾將校卻不再關注,而是跟著張輔一起舉起望遠鏡,凝神看著眼前被重炮轟擊的坡壘關。

坡壘關隘留關雞翎關沿著大明通往安南的官道由北向南一字長蛇排開,頗有點漢中入巴蜀的葭萌關白水關劍門關的意思,必須要挨個拔蘿卜,不然就會被阻攔住。

天上雖然有飛鷹衛的熱氣球在高空偵查,但從天上往地下看,即便有望遠鏡,也肯定有很多看不到的細節,所以還是要抵近觀察,而張輔在看完後,心中已經大致清楚了情況。

坡壘關內的情況,安南軍雖然因為邊界之前處於緊張狀態,不好明目張膽地大興土木的原因,沒有修建像樣的堅固堡壘或者要塞,但是在兩邊都挖了數丈深的壕溝作為屏障,關牆也進行了加固,外麵撒滿了鐵蒺藜、拒馬等物,用以阻礙明軍的進攻。

此時明軍的重炮正在進行跨射,因為彈道和關牆位置、以及實心彈威力的原因,大炮更重要的作用是摧毀關後的房屋、物資、有生力量,而非真的能對石製關牆造成多少殺傷,這種命中關牆上敵人的概率實在是太低了。

所以隻見坡壘關的關牆大概有八九十名安南兵,他們都穿著牛皮甲,似乎正在貓著腰忙碌著什麼,有些拿著弓箭,有些在搬運巨大的圓木,還有些在搬物資.反正這些安南人,乾得都不是什麼好差事。

有人冷哼一聲:“果真是烏合之眾!”

亦有人附和道:“是呀,這般敵軍,如何配做吾等之敵?”

旁邊的驃騎將軍朱榮聽著他們的議論,嘴角微翹地笑道:“言之有理,這等草芥之輩,豈敢稱為我等之敵?吾等乃是百戰精銳,此關一鼓作氣便可下得。”

他的話引來一陣哄堂大笑,笑完,他們都看向張輔,而張輔此時心中已有計較。

“此關僅有一條小路通往關隘處,且有壕溝阻隔,可謂是易守難攻先派一撥人馬試探進攻一番,用以探查敵情,再做定奪。”

張輔話音剛落。

“末將願往。”

“讓我打頭陣!”

一位位身材高壯、氣質彪悍的將領爭先恐後地請纓去戰,而在張輔的周圍,更多的將校聚集過來,紛紛表示願效犬馬之勞。

“鷹揚將軍呂毅,你且去打這第一陣吧。”張輔環視左右,遂拍板決策道。

張輔作為新晉侯爵,又是張玉之子,在明軍中的地位還是有的,既然開口,倒也無人質疑。

“你率五百步卒嘗試破此關隘,若受挫嚴重便退回來,記住!務必小心謹慎,萬不可輕視對手!”

很快,五百名全副武裝的明軍士兵,分彆列於五個方陣,每陣百人,各個地方來的都有,整齊肅穆地站在坡壘關前明軍的出發地。

而這時,征南將軍韓觀也帶著一部分人馬趕到了。

張輔指著坡壘關的關口對韓觀說道:“韓將軍請看,坡壘關的關口狹窄,兩側又均有壕溝作為阻隔,而坡壘關東側雖然是絕壁,但我聽當地的走私商人說,一些身手矯捷的土人,是可以攀岩而上的.韓將軍麾下可有善於攀援的健兒?若是有的話,不妨抽調一些精銳,嘗試攀援上去,若敵人沒有防備,那麼咱們可派人占據東側山丘,繼而堵截敵人退路。”

韓觀在廣西待了這麼多年,手下自然是不乏蕩樹登山如嗎嘍一樣敏捷的勁卒的,當下便覺得這個操作可行。

至於安南人會不會有防備.先不說這本就是奇兵,已經做好了失敗的心理預期;就說安南人的脾性,根據韓觀對他們的了解,還真有可能毫無防備。

安南軍內的階層固化可比大明嚴重多了,好歹在大明這邊,一個小兵足夠努力,是可以通過戰場殺敵一步步晉升成低、中級軍官的,如果足夠幸運,趕上了靖難之役這種曆史機遇,就是成為同知、僉事這個級彆的國朝高級軍官,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在安南軍內,基本就不可能了,在安南人那裡,當兵的一輩子都隻能當兵,因為安南國內王朝統治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導致出現了跟華夏魏晉時期差不多的階層固化。

所以對於基層安南軍士卒來說,當兵吃糧隻是一份工作而已,既然隻是工作,那就存在摸魚,而且是嚴重的集體摸魚,安南軍下大雨都懶得巡邏,更何況去派人盯著理論上不可能被攻擊的懸崖絕壁?就算真派人,這些哨兵到底在不在崗位上,又能否及時傳遞消息,都是要打個問號的。

也不用笑,這種東西嘛,其實本質上就是比爛。

韓觀點了點頭,表示認可了張輔的這個計劃,隨後便開始布置起了繞後戰術。

韓觀來到了明軍集結地東側,此刻這裡正站著一名土司,他看到韓觀帶著一批將士過來,連忙迎了上去。

“卑職拜見將軍!”

這人名叫黎秀夫,原先是安南國內一個小土司的家奴,因為跟隨土司征戰有功,而獲得了自由人的身份,後來土司與韓觀作戰戰死,他便投降了明軍。

嗯,反正邊境這塊還挺混亂的,兩國實際控製的地盤其實接壤的反倒不多,中間有大片大片的土司控製區,這些土司都是牆頭草,隻是如今大明比較強,所以倒向大明的多一些而已。

祿州、西平州、永平寨這些地方其實都是以前明朝思明府的地方,但是因為與安南國接壤,而且靠近諒山,現在都被安南國方麵的土司實際控製了。

“免了吧,本將命你即刻組織勇士,協助我大明攻關。”韓觀淡漠地吩咐道。

顯然,韓觀並不打算動用自己麾下的廣西狼兵,而是隻打算讓歸降的土司兵和二鬼子去打頭陣。

黎秀夫聞言,心頭頓時一喜,他原本就是安南國的叛徒,若是不幫助明軍,立下點功勞,那麼肯定是辦法往上爬,現在韓觀給了他表現的機會,怎能不讓他欣喜若狂。

“卑職遵命,不過”

黎秀夫看了看韓觀,欲言又止。

韓觀冷聲道:“莫不是伱怕了?”

“不是,卑職不是怕了,卑職隻是想請問將軍,不知卑職何時才能返回故鄉?”黎秀夫小聲地問道。

“等打下安南後,你們自然可以選擇安全離開,亦或是搖身一變,給陳天平當將軍。至於回歸故鄉,你放心,你們的家眷都沒事。”

“那就謝過將軍了。”黎秀夫和幾名未來的協防軍將領,一同感激地拱手道。

坡壘關的東北麵有一座陡峭的懸崖,在懸崖頂端,有一些粗壯的藤蔓垂落到崖底,而他們這些奇襲繞後的小隊,就要負責如同猿猴一般,從這近乎垂直的絕壁上攀爬上去。

這條絕壁雖然高達近數十丈,但是對於黎秀夫他們而言並不算困難,隻要有藤蔓作為支撐,加上他們的臂力強勁,攀岩是很簡單的事情。

幾個爪鉤也被用弓弩發射,釘死在了峭壁上。

“抓緊,準備攀爬!”

黎秀夫對著身後的土兵士卒喝道,士卒們齊刷刷地抓緊手中的麻繩或者藤蔓。

“呼——”

一名身材矮小結實的土兵,使出吃奶的力氣,奮力朝絕壁上方的空隙攀爬上去。

他的身體剛剛站穩,腳下的石塊卻碎了,整個人便突兀地掉了下來,還好牢牢地抓住了藤蔓,哪怕手掌和手臂被掛的血肉模糊,都沒有鬆手,這才保住了一條命。

這突發情況嚇得其他的人連忙縮頭縮脖,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不敢再繼續攀登。

“這裡太險峻了,還是換一個地方吧。”一個瘦削的男子勸諫道。

黎秀夫抬眼望去,隻見絕壁上方布滿了荊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下萬劫不複的峽穀。

“你們誰想退卻,趁早滾蛋如今安南國馬上就要變天了,正是我等衣錦還鄉,翻過身來做王侯將相的時候,富貴在眼前,想放棄的,沒人勉強。”

聽到黎秀夫的話後,那個勸誡者訕笑著閉上了嘴。

雖然危險,但富貴險中求。

大明會怎麼處置安南國,割走安南國多少土地,這些廣西土兵和投降的安南人並不關心,他們關心的隻有自己的未來。

顯而易見的是,一旦大明扶持陳天平複國,那麼將需要大量維持統治的軍隊,而在這新的安南國的軍隊裡,肯定是誰先投降大明,誰更容易爬的高的。

黎秀夫沒有再理睬他,而是盯著絕壁上空,尋找攀爬的良機。

不一會兒,到了最上麵,藤蔓也沒有了。

黎秀夫的目光掃到了峭壁縫隙,他伸手摸了摸腰間的短斧,用雙腿固定好位置,然後揮動斧頭,狠狠劈斬而下,卡到縫隙裡,黎秀夫順勢拉拽了幾下,確保斧頭不再墜落下來,才穩穩地站到了絕壁上麵。

隨後又如法炮製,一步一個坑地用刀斧鑿出攀爬的淺坑,費了不少時辰,中間又墜崖跌落,死傷了十幾個人,這才成功地爬到了絕壁上。

黎秀夫觀察了周圍並沒有安南軍的哨兵,然後對眾士兵說道:“看看正麵的情況,待會咱們便可以展開進攻了,我會帶頭衝鋒,爾等切勿畏懼!”

“喏!”眾人轟然答應。

——————

此時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正麵的情況卻並沒有明軍預想的那般樂觀,隻能說是穩中有進。

在沒有點出“開花彈”這項科技點的時候,重炮光靠實心炮彈並不能有效地掩護部隊攻克雄關,隻能起到一些輔助作用。

如果單論對關牆的毀傷效果,甚至不如配重式投石機.當然,二者也不能這麼比較就是了,不管什麼武器都是需要一代代地完善的。

不過明軍的火器還是起了很大的效果,安南國的軍隊並不曉得新式火繩銃的厲害,隻看到明軍沒用弓弩,卻不知道火銃在這個距離可比弓弩給勁多了。

一支箭矢隻要不射到要害,是不會讓人失去戰鬥力的,但一發鉛彈打到身上,彆管中不中要害,那可是會造成鉛中毒啊!

鉛在人體內蓄積後,是很難自動排出的,而且鉛彈實際造成的創傷麵積會比彈丸的橫截麵積大數倍,根本就是一銃一個拳頭大的洞。

“砰—”

一聲銃響過後,一名躲藏在馬麵牆內的安南國士卒慘哼了一聲,捂著胸口緩緩地倒了下去,鮮紅色的血液從他的指縫流了出來。

“砰~砰~砰~”

一連串清脆的銃聲傳遍四野,不斷有安南國的守關士卒被明軍狙殺。

這個距離,安南國的步弓反擊效果很差,因為明軍火銃兵兩側是有藤牌手的,隻有關牆上的床弩能起到一些作用,但因為數量有限,所以效果同樣不明顯。

明軍士兵們借助各種工具,快速地把關門最外側的幾道壕溝填上,然後火銃部隊開始向前移動,近距離抵近射擊,紛紛架設火器,瞄準城樓上的敵人扣動扳機。

這些被柳升帶來的火器基本都是新式火器,除了火銃,還有一些兵器局、兵仗局的工匠們研發的新玩意,它們威力驚人,射程遠,而且穿透性極佳,尤其是在這種場景下,麵對沒什麼防彈能力的安南國守軍,更是無敵利器。

很多安南國守軍在火器開火的動靜下受到了驚嚇,失神之餘,就被一枚枚飛射的鉛丸貫穿了腦袋或者肩膀、腹部,瞬間斃命。

但明軍的炮擊結束後,關城裡大量的安南軍士兵,又開始湧上了城頭,少說也有數百人。

“放箭!”

城門樓上的安南國軍官,抽出了彎刀,下令弓弩手對著攻城明軍的陣型瘋狂拋灑箭矢,同時將箭頭塗抹著毒藥。

“啊——”

一聲慘叫過後一名明軍士兵的眉心被弩箭貫穿,整個人栽到關城下方的壕溝裡。

“噗嗤~噗嗤~”

一支支箭矢劃破空氣,刺入明軍的盾牌、甲胄、乃至身體上。

但這絲毫不影響訓練有素的明軍,迅速地帶著各種填壕物品,快速推進到最後一道壕溝邊緣。

“快把木板鋪開!”一個年老的軍官,大吼著。

很快,幾十塊長長的、特意拚接在一起的木板從壕溝兩旁鋪了上來,形成了一道寬闊的斜坡通道。

“上!”

在軍官的率領下,數百號明軍士兵沿著木板構成的斜坡衝了上去。

這些明軍的戰鬥素養顯然不弱,在行進間依舊井然有序,絲毫沒有因為上方關牆正在向他們放弓弩的敵軍而慌亂。

“放床弩!”城頭上的安南軍將領,看到了下方湧上來的明軍,他當即下令,讓寶貴的床弩對下方進行打擊。

小孩胳膊粗的床弩箭矢就像是一杆杆短槍一樣,當這些傾瀉下來,頓時在明軍的陣列中,留下一片血腥的殘肢斷骸。

沒辦法,在這種距離上,被床弩射到,根本不是祈禱自己能不能防禦的問題,而是祈禱最好不要被穿糖葫蘆,害死其他友軍。

城頭的箭雨愈發密集,顯然安南人害怕了。

明軍也開始陸陸續續地出現了損失,這種損失,甚至不是火銃手同樣全力開火所能幫助避免的。

這樣的損失對於一部分身經百戰的老兵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不過對於那些從長江南北二十個衛抽調的普通士兵來說,則是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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