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湄和沈莙的官服都是以淺藍色為主,勾花襟紋皆是深紫色,外褂和拖地的裙擺雖然繁複且不利於行動但卻十分美觀。枝蓮知道沈莙的淡妝恬美,但卻沒想到她豔妝而立更是嫵媚動人。她一直臉蛋紅紅地盯著沈莙不堪一折的纖細腰肢看,聽秦湄一說,直直點頭道:
“果真好看!”
秦湄得了肯定,笑著拉了不情願的沈莙,兩人提著裙擺便往乾清宮去了。
夜宴還未開始,那些個貢士先已到了宮裡,成群地在園子裡談天論地。
因著外男眾多,沈莙和秦湄不得不繞了遠路。兩人受衣物的連累,走得很慢。沈莙在路過偏院一處垂柳樹的時候餘光掃到了樹樁後頭的素衣衣擺,鬆愣之下停了腳步。秦湄見她不走了,疑惑道:
“怎麼了?”
沈莙想了想,不好意思地對秦湄道:
“我突然想起有些急事還沒辦,你不必等我,先往乾清宮去吧。”
秦湄無奈道:
“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該改改了,賬冊和書本都能輕易記住,怎麼就那麼容易忘事兒呢?”
說罷,細想了想,見時間還很充裕,便對沈莙吩咐道:
“我先往前殿去了,你千萬在開宴前趕到。”
沈莙應了聲是,看著秦湄走遠了才提起裙擺往柳樹底下去了。
垂柳樹下扶著樹乾站著的果然就是楚鄢,他見來人是沈莙,笑著喚了一聲“阿莙”。
沈莙四處打量了一番,發現隻他一人隻身在此,身邊沒有跟著照料的人,不禁皺眉道:
“你的小廝和書童呢?怎麼放你一個人在這裡?”
楚鄢鬆開樹乾想要往她這裡靠近,沈莙眼疾手快地托著他的手扶了一把。
“進宮時隻帶了一個貼身之人,他方才去霜月樓取我的輪椅去了,不知為何久久沒有回來,想來是走岔了道。”
近來天氣陰濕,沈莙知道這樣的時候對有腿疾的人來說最是難熬,她有些擔心地問道:
“那該如何是好?”
楚鄢還是那副溫脈儒雅的樣子,冷靜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個孩子。
“你可知道章路台該往哪裡走?那裡地勢高,闔宮都能看見。”
沈莙不讚同道:
“章路台是方便尋人,也能叫你那小廝看到你,可是那裡的守衛被調到乾清宮去了,整整十八段石階,難不成你要自己爬?”
楚鄢也是未蹙眉頭,歎息道:
“是我想的不周到。”
沈莙每次聽楚鄢用稚嫩的聲音說著一本正經的話時總是會覺得他很可愛。她向一條冷清的小路探頭看了看,將背後的長發攬到了胸前,上前兩步半蹲著身子道:
“上來,可彆踢壞了我的衣裳。”
楚鄢愣在原地,有些赧然地揮手道:
“這…這個不妥……”
沈莙蹲得腰都酸了,回頭不耐煩道:
“你在這裡待著也不是辦法,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輪椅不到,你的家仆找不到你還不知急得怎麼樣呢,你我既然遇到了,難不成我還能丟下你不管?”
在沈莙眼裡,楚鄢是一個十足的小孩,純良無害的,很難讓人有什麼戒心。於是在她的堅持下,那白衣少年最終還是聽話地趴上了她的背。
楚鄢不沉,可是沈莙是個從沒乾過重活的,今日穿的又很不方便,特意挑了沒人的小路走,過一小會兒就要停下來歇腳。
認真說起來,楚鄢這才是第二次見沈莙,可不知是怎麼了,對方蹲下的時候他也真的上去了。這位沈宮人比他大五歲,但是她卻一點也沒有楚門裡相同年紀女郎身上的那種端莊感覺,看著是很守規矩,既不離經叛道也沒有一身反骨,可是就是讓楚鄢覺得她的行事作風很是隨心。這樣的特點讓她看起來不僅不像是一個比自己年長的女郎,反倒很容易讓人覺得她還年幼不懂事,不自覺地替她操心。
沈莙也很是納悶,每次她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看到楚鄢打量她的眼神總覺得有些古怪,有種‘慈愛’的即視感,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章路台是後宮中最高的觀景台,沈莙背著一個男孩兒爬了十八段,差點沒岔過氣兒去。到了最上邊的十二柱勾簷亭的時候她把背後的楚鄢一放,即刻就癱在了圍欄裡側的坐台上,心裡直後悔,當初真是傻了,應該到園子裡隨便拉一個內官來背他的。
楚鄢見她真的累著了,頗為慚愧地道了聲謝。
沈莙雙手趴在圍欄上,第一次到這麼高的地方總覺得看什麼都好奇。她指著一處東麵宮院對楚鄢道:
“那裡就是上陽宮,我平日裡當差的地方。”
楚鄢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禁宮東麵密密麻麻的都是朱紅色的屋簷和宮牆,根本看不清沈莙指的是哪一處。他看著沈莙興奮的側臉,笑著應道:
“看到了,很是彆致。”
沈莙和楚鄢一處吹著風,正是心情暢快的時候卻看到左邊斜下方比章路台低些的宸端樓外廊上,一列身著玄底紅紋飛魚服的廠衛簇擁著親王裝扮的姬潯往外間平台上去了。
沈莙一愣,目光自動就跟著姬潯去了。這是她第一次以這樣的角度打量姬潯,很有安全感,不用戰戰兢兢地擔心被人發現。
楚鄢不知道為什麼氣氛突然間就安靜了,靠近圍欄往下望去也看到了宸端樓上的霞姿月韻的姬潯。
沈莙在楚鄢站在自己身側時偏頭看了他一眼便依舊回過頭去看著遠處姬潯的側臉,隻覺得自己這樣靜靜地看著,心口就不住發燙,對著楚鄢輕聲問道:
“他是不是生得極好看?”
楚鄢看著沈莙明眸善睞輕蹙峨眉的樣子,突然就笑了,
“你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