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鼠看著任豐,嘴角不斷溢血,斷斷續續地說道“豐,我把這群人交……給你,你……帶著他們……逃出去,有機會,一定……一定要替我報……”
話還沒說完,山鼠就已經咽氣,他兩眼直直盯著任豐,仿佛很不甘心。
任豐緊緊握著山鼠的手,重重地點點頭。
火頭山上的偷襲,沒能要他的命;牛頭山上的計謀,也沒能將他拘住,兩次他都是嗅到危險立馬就走,什麼都不帶。
而這次,他準備充分,什麼都帶齊備,卻把命給丟了,人生往往就是這樣,富有戲劇性。
任豐並沒有傷懷感慨,現在他的處境並不好,四周都是官兵,身邊除了山鼠留下來的親衛,就隻有四處逃竄的流兵,以這個戰鬥力,就算是組織起來,也沒有什麼用,更何況要想把這群人組織起來,難度也不小。
好在這次帶出來的人不少,四周的官兵雖然氣勢強盛,但是人數明顯沒有叛軍多,而且有的統領已經開始組織起人手進行抵抗。
經過一番仔細地考慮後,任豐決定先逃出去,然後再想辦法回擊。
不過他不是往後逃,而是往前方衝。
有任豐和一乾親衛帶頭,那些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的人,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紛紛跟在任豐的後麵,往前衝過去。
就這樣,整個戰場形成一副很有趣的畫麵。一夥人,帶著一群人往亂樹林前麵衝過去,而衝過去的一路上都沒有什麼人攔著,也就導致整個隊伍像流水一樣,朝著亂樹林的前方流去。
這些官軍也像是在趕鴨子上架一樣,把所有的人往亂樹林的前麵趕去。
左刂站在不遠處的山頂上,望著山下戰場的廝殺場麵。
“將軍,他們已經進去了。”副將說道。
“嗯,傳令下去,快速打掃戰場,執行下一步計劃。”左刂點點頭,很滿意目前的結果。
“得令。”
不多時,還在原地負隅頑抗的叛軍便被逐一斬殺,雖然有小規模的抵擋,但仍然擋不住官軍的圍剿。
整個大道上,淨是橫七豎八的屍體。
衝進亂樹林的叛軍不多時便被橫在路邊的巨石堵住,這些石頭又大又多,剛好把路口堵死。
所有的人就像是衝進一個口袋一樣,被死死困住,進退無路。
外麵的官軍解決掉頑抗的叛軍後,對這裡已經形成包圍,裡三層外三層將叛軍牢牢困住,沒有絲毫縫隙,恐怕就連蚊子都飛不出去。
“將軍,叛軍已被困住,是不是該進行招降?”左刂身邊的副官問道。
左刂看著亂樹林的入口,思考著。
“時間不多,招降後還要安撫這群人,我們的糧食也不多,招降太麻煩。況且大相的意思是讓我們把這事處理乾淨點。”
說完他轉過身來,看著身邊的副官,冷厲地說道“殺。”
副官被左刂的氣勢所震懾,頓了一下,回道“得令。”
任豐看著被堵死的大路,並沒有感到驚慌,一路衝過來,並沒有什麼官兵阻擋,他就知道事情不對,但是後麵跟著太多的人,想掉頭就會被擁擠的人流踐踏而死。
當身後的人看到後路斷絕之時,所有的人都處在絕望之中,好在官兵還沒有過來,不然就現在這樣,不用官兵出手,隻需嚇一嚇,所有人都會原地崩潰。
人群中彌漫著一股死寂般的絕望,所有的人從剛開始的慌亂緊張,開始慢慢地安靜下來。
這安靜,並不是他們已經冷靜,相反,他們是深知已經走到絕路,怎樣反抗都無濟於事。
任豐知道,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都將成為待宰的羔羊。不過眼下的情形,也讓他無計可施。
在最後關頭,他突然想起以往時候,那些和家人、朋友在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接著又仿佛看到那官府中穿著錦衣綢緞,獰笑著揮灑金銀的醜惡嘴臉。
還有大洪水如一隻猛獸,衝毀所有攔在它麵前的生命。他每次想起,都能感覺到妻子在被洪水吞沒時,那絕望的呼喊。
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下來,任豐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如此地不公。寧肯讓豬狗之輩奴役我們,也不肯給我們一個機會。”
說完,他抬頭看了看天。
“你想將我擊倒?再讓這群豬狗來作踐我們的子孫?我偏不讓你得逞。”
接著,他爬上一堆亂石,站在最高處,望著眼下的眾人。
所有人都看到這個年輕人的舉動,不過悲傷的情緒蔓延在他們周圍,誰都沒心情去了解他要做什麼。
“大家聽我說一句。”任豐站在石堆上吼道。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都是一樣被官府欺壓,被欺騙。以前的我們,沒有能力起來反抗,隻有任憑那些穿著金絲縷,待著白玉帽的狗官作踐。”
說到這,下麵有的人已經開始出現憤怒的表情,看來是被任豐挑起以往悲慘的遭遇。
“後來,我們站起來,將那些曾經傷害過我們的雜碎們一個個都送上斷頭台,我們有了自己的土地。”底下的人聽到這些話微微有些觸動。
任豐接著吼道“我們站起來反抗,也不過是為了僅僅讓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兒孫有飯吃,有衣穿,有地種,你們說,這個要求過分嗎?”
好在這是個封閉的環境,任豐又站得高,回音大,底下的人都沒有說話,所以能十分清楚地聽到任豐的每一句話。
“不過分!”
“不過分……”
底下的人紛紛回道。
接著,任豐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夥安靜。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可就這麼簡單的要求,官府也不肯答應。他們就像蝗蟲一樣,貪得無厭,稅收不停,錢拿不完,奴役不斷,就連修築大堤的救命銀都不肯放過,若不是他們,我們的妻兒怎會慘死,我們怎麼會落得這般田地。”任豐越說越激動,握緊的雙手就沒有鬆開過。
底下的人也都憋紅著臉,他們本就是窮苦人家,如果沒有難處,誰願意做這個掉腦袋的事情。
“現在,我們有自己的土地,可這群人,卻一直不依不饒,要將我們像豬狗般趕儘殺絕。他們絲毫不肯給我們一個機會。既然這樣,我想用我們的行動告訴他們。我們,不……是……豬……狗。”最後幾個字是任豐咬著牙一個一個蹦出來的。
底下的人也被任豐的情緒調動,紛紛怒吼道。
吼聲震天撼地,連堵在路口準備進行“收尾”的官軍都被震懾住。
“兄弟們,跟我一起衝出去,殺……”任豐拔出佩劍,朝麵前的穀口一揮。
“殺!”
“殺!”
眾人紛紛響應。
接著,任豐借著這股士氣,帶頭朝大路口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