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或許,等我大仇得報的那一天,你也該親手殺了我。”連雪君的聲音有些飄渺,笑如銀鈴卻駭人骨髓。
也許是看著對方孤苦,也許是顧念著對方宛如曾經的自己,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連雪君在大批的官兵追查而來之前,都順手夾走了那一夜被滅門的林家孤女。
幾年以後,當連雪君這個師父教給小蓉妮劍法的時候,總有人在幸災樂禍,“你就不怕她殺了你?”
連雪君隻慵懶著身姿,將臉龐輕輕靠在手臂上半倚著旖旎風姿,雙睫輕眨了眨道,“我倒很盼望,畢竟生平最喜圈養白眼狼。”
……
“家主,如今豫章郡、丹楊郡都有咱們的人慘遭抄家,我勸您這趟商會還是不要去了。”
一個夥計站出來阻攔道。
魯肅擺擺手,“魯富貴,你在說什麼勞什子?咱們做商賈的本就是下九流的營生,一年一度的商會又不是文人墨客的詩詞品鑒,那是真心實意談合作說生意的地方!我不去,咱們魯家吃什麼?喝什麼?以後又該如何立足?”
名為魯富貴的夥計上前勸薦道,“可是家主,此番前去實在是太過凶險,我擔心……”
“吳家老母這月六十大壽正在張羅布匹,李莊棉花今天要幾家布莊一起談價格,還有潁川運來的粟米,江左捕上來的肥魚,彆的不說,袁紹他們家小兒子要吃江左的魚,天下能做到的就兩家,咱總得爭一爭這生意吧?”
魯肅那張麵孔平平無奇,腦袋裡卻像是有個金算盤一般,什麼東西賺錢,什麼東西有利於生計,在他心中似乎本就有個賬本一樣。
能興盛魯家家業,魯肅自然有他厲害的地方。
“可是家主,太蹊蹺了。”身為自幼跟在魯肅身邊的魯富貴是前者從小就貼身伺候的家丁,早些年魯肅要在鄉裡練兵的時候,他也是魯肅的不二擁護者,一跟就跟了二十多年,總歸是真心實意地為魯肅著想,好言相勸道,“天下那麼糧店、布莊,偏偏彆家不死,死我家,而且一死都是死於外傷,家主,我怕您在外麵結仇了啊!”
魯肅卻捋著胡子一臉無所畏懼地笑道,“我怕死,但更怕沒生意!”
說著,魯肅不顧夥計的阻攔,連忙換上一身還算乾淨的衣衫,大步朝著商會的方向走去。
今天商會坐莊的是藝館的朱老板。
說來也奇了,本來是徐家藥鋪該做莊家,不知為何,月前忽然換了個吹笛聽曲的風雅之地,本來還是有幾戶商賈不同意更改的,但是耐不住整日裡奔波勞碌的商賈們躍躍欲試,這一來二去也就允了。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家中管束嚴格,卻能以商會之名跑出來偷腥的老家夥們。
對此,魯肅隻是無奈搖頭,他本也不是個風雅之人,去煙花柳巷之地甚少,但他也清楚,在外人眼中看來,販夫走卒與煙花柳巷並無區彆,都是下作之人。
見拗不過大多數商賈,也就隻好作罷了。
商賈集會的場子不比豪紳,雖然也有人賺了些錢,願意在商賈們麵前擺闊,穿上一身蜀錦,可大多數人還是規矩本分的,畢竟此時此刻還是名義上的大漢朝,而根據漢律規定,僭越階級穿著蜀錦是要被殺頭的。
可惜,前來巡邏檢查的士兵隻用一貫錢便可擺平,而這錢,即便是不穿蜀錦也要是給人撈走的油水份子。
大漢朝名存實亡。
魯肅打起精神,遊走在各個商賈身邊。
跟穿著破爛些的莊稼村長談談米價,跟出來包辦府上要事的管家談談油水錢,商賈嘛,在這世道本就不是多高貴的行當,魯肅能經營這麼多年,總得懂得這些的。
“那咱們這棉花可就說定了。”魯肅舉起酒杯對著麵前的一個農夫說道。
“子敬,你給的價格已經是幾家中最厚道的,我們跟你做買賣,自然放心。”那農夫也是提了一杯水酒,仰頭喝下,卻從嘴角滲了出來。
魯肅順著農家癡漢的目光,一回頭看見了一群忽然間翩翩起舞的紅姑娘。
“你們穿得真涼快啊……”
時值冬天,眼見薄紗襲身的紅姑娘,農夫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有想過這般風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娘的,就是給個皇帝咱也不做!還是這地方鶯歌燕舞的好啊!”
幾個商賈生意也顧不上了,生怕錯過了眼前風光,推杯換盞相談甚歡。
一群糙漢子生得高矮胖瘦形態各異,卻都能看見夢寐以求的光景兒。
“我跟我家夫人說過,我是來談生意的!我談生意談了幾十年,一身清譽,總不能晚節不保啊!”一個瘦小的老頭兒顫顫巍巍的起身,回頭看向樂舞之處時,卻雙眼目露精光,挺直了腰板兒朗聲道,“罷了,我年輕時總是推車上山,當年還隻道苦悶,如今便知道用途了!”
說著,便惹來滿堂哄笑。
畢竟上到八十,下到八歲,世間男兒的審美總歸是很專一的,但又沒有那麼統一。
“我喜歡最左邊那個。”一個胖商賈坐在魯肅左邊,賊笑道。
“不行不行,你要是有閒錢啊,聽我的,把右手邊第二排的那個買回去當小妾,我告訴你,這女子腰身最是恰到好處!”坐在魯肅前麵的瘦商賈回頭交談道。
兩人正僵持不下,忽然出來一個麵攏輕紗的纖弱女子,盈盈蓮步,婀娜上前。
若說台上眾多女子是花團錦簇,那她便是獨一無二的一朵青蓮。
身姿扭動時嬌媚婉轉,卻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當年秦始皇都沒有統一的度量衡,卻在此刻由她一舞統一了。
“中間那個。”
“絕對是中間那個最漂亮!”
方才還爭論不休的胖瘦商賈頓時望向台上的女子,口水流的足有三尺長。
卻見那女子身輕如燕,以單手挽著垂紗,飄然而至,如九天玄女落凡塵一般。
香影浮動,麵紗輕輕掠開,隻能驚鴻一瞥,那姑娘的雙眼卻隻看向了魯肅的方向。
自房梁處回身飛起一腳,扯出腰間的劍直奔魯肅。
“天殺孫賊,揚我神威,汝助孫賊,勢不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