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盛煦然跟早起練功的知雨打了聲招呼,便帶著隨從直奔羅浮山而去。他想的是惹不起,總躲得起吧,怎料主仆三人還未出得城門,就倒在了一家早點鋪子裡。
奉有儀上前踢了踢不省人事的小侯爺,彎腰把半拉包子從他嘴裡取出,一麵吃一麵打手勢號令手底下的人把人抬走。
吃罷了抹抹嘴,奉有儀望著湛藍的天空伸了伸懶腰,蹲守了一夜,她都沒睡好。畢竟是金尊玉貴的小侯爺,她怎舍得讓他屁眼流膿?她會幫他兌現賭注的。
日頭越升越高,若杉總算醒了,腦子裡走馬燈似的閃現昨夜的一幕幕,總覺得有什麼事原本掛在心上睡一覺竟給忘了。他拍拍腦袋,忽地一個激靈蹦下床,套上衣裳直奔客院。
小侯爺人不見了,也沒人知道他去哪兒了!若杉直覺不太妙,也顧不上那許多,腳下生風的趕往東院稟告溫在恒。一進院門他就被彩墨喊住,方知將軍夫婦還沒起。彩墨問他有何要緊事,他將小侯爺同奉有儀掰手腕的事說了,今早又不見了人,生怕小侯爺遭了毒手。
彩墨捂嘴笑,“我當是什麼要緊事!小侯爺一早帶著人往羅浮山玩去了,走前跟知雨打了招呼,說過兩日就回來。”
聞言,若杉撫著胸口長出一口氣,他一屁股坐在台階上,朝後院努了努嘴,“你家娘子嫁給我家將軍,多好!”
“你倒說說哪兒好?”彩墨提了裙子在他旁邊坐下,笑盈盈的問他。
若杉羞澀的偏過頭去,不著痕跡的往邊上挪了挪,梗著脖子道“不用像彆家的新媳婦那樣每日到婆母跟前立規矩,不用晨昏定省,想睡多晚就睡多晚。家裡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妾室、妯娌,多清靜,多舒心呐!關鍵我家,不,咱家將軍對咱家娘子的好,這世上就無人能比。”
“要說對娘子好,那我不得不提一下東根他爹爹。”彩墨道,“如果你是個女子,一個男子為你叛出家門,守身如玉,哪怕終身不娶也默默成全;一個為你萬裡奔赴,費心籌謀,哪怕明知你不愛他也在所不惜;你覺得哪個更愛你一點?你會選誰?”
若杉摳著指尖,低頭冥思,被彩墨這麼一對比,他家將軍似乎什麼都沒為娘子做過……至於成全,將軍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他當時以為是氣話來著……
“那娘子為何沒有答應東根他爹?”
“因為李主君從未求過啊。”
若杉愣住,“從未求過?他又是萬裡謀救,又是傳道授業,為娘子做那麼多,難道不就是想打動娘子的心,好叫娘子嫁給他?”
“誰不是這麼認為的呢?可娘子跟著他的五年,他確實從未對娘子求過親。而且,他是笑著離開人世的。沒有執念,就沒有遺憾。他,最懂娘子。”彩墨道。
若杉若有所思,忽地福至心靈般抬手指著後院,“娘子願意嫁給將軍,是不是……是不是?”
“是。”彩墨微笑著點頭,“你也不笨呐!”
若杉又羞澀的偏過頭去,繼而嘟囔道“我不笨你不也照樣看不上我。”
彩墨無奈的塌了肩膀,誠懇道“我從未有過挑三揀四之心。我選擇終生不嫁,實話說,一來跟我娘親和娘子的遭遇有些關係。她們都被男人的甜言蜜語給騙了,我娘親在豪紳之家被活活餓死,娘子懷著柴家的骨肉被灌藥被毆打,她們都是我最親的人啊……我始終覺得女子的宿命不該是這樣的,不該維係在丈夫、子女身上。二來當你見識了世界的廣袤豐富,你是很難再將自己囿於一方小小的後院。我雖然隻是個奴婢,但這些年跟著娘子走南闖北,心也變大了,變野了。再過幾年等東根大了,我啊打算跟著東根繼續闖,去看那些沒看過的風景,想來也不枉此生了。”
聞此一番肺腑之言,若杉知道說什麼都無用了。彆看這丫頭溫溫吞吞、柔柔弱弱,其實心性比知雨還要堅定還要成熟。
羅浮山中,黎明時分起了霧。
盛煦然盯著大紅的紗帳,流下兩行屈辱的眼淚。昨夜**昨夜亂,今朝醒來隻想死。他堂堂一等公侯之家的繼承人,竟被一女子強取豪奪了!生米煮成熟飯了!他的清白沒有了!想死……
一隻強有力的玉臂環住他的脖頸,摸了摸他的臉,替他抹去淚痕,小侯爺一臉生無可戀,有氣無力的罵了句“你卑鄙。”
奉有儀壓著小侯爺,像隻吃飽饜足的野貓般眯著眼,笑了下,“雖然是藥效,但昨夜不美嗎?你沒爽到嗎?”
小侯爺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偏頭在枕頭上蹭了蹭,咬牙切齒道“我家有賢妻!你個土匪婆子!我妻出身比你高,樣貌比你美,教養比你好,性情比你柔,學識更是勝過你全家!你讓我回去怎麼交代?”
“喲,小乖乖,咋還委屈上了?”奉有儀絲毫不生氣,反而憐惜的摸著他的下巴頜,“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放心好啦,我不逼你休妻。”
“你想給我做妾不成?”
“妾這玩意兒在我們奉家就不存在,你想讓奉家的嫡女給你做妾,美得你!我啊,睡了天下第一美男,這趟人間已然來值了。”
“放我走!”
“才來就走?羅浮山的美景不看了?這山裡有溫泉……”奉有儀在小侯爺耳邊緩緩吹著氣,“適合野嬉。”
紗帳劇烈晃動起來,一聲高過一聲的“不要”驚起樹上棲鳥,撲棱棱衝向天空,在迷蒙的晨輝裡翩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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