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要私奔!
墨白離開後,安瀟湘又端著可樂一杯,與橙子大搖大擺去了西街聽曲。
她最近早有意向,想招一個安柚茶坊專用的戲班,每日在安柚茶坊唱戲唱曲兒,卻尋遍了懿城,都尋不到一個合心意的班子。
主要是懿城的審美,不符合安瀟湘的審美,她喜歡優雅輕音樂的,而這些個一般儘是唱昆曲吹嗩喇…唯一勉強能入耳的北琴揚琴,也彈得慘不忍睹。
在跑遍第十家戲班時,安瀟湘終於忍不住詢問了一句,“懿城不是夏國的主城嗎?為何連像樣的宮樂都沒有?”
不錯,本應是夏國最繁華的城市,卻落後地仿若是原始人一般,想尋個會唱曲兒的人,跑遍了整條大街都尋不到一個。
橙子默默搖了搖頭,“主子,您忘了嗎?懿城中最好的姑娘都在天香樓了呀。”
安瀟湘,“……難道就沒有彆的會點技藝的姑娘了嗎?”
“沒有,有也極少。”
“……”
她是明白了,為何那芷能這般有錢了,他憑一己之力壟斷了懿城中所有的煙花生意,將所有最好的姑娘都留在了他天香樓中,讓它人根本無從下手。
看著黑衣大人與她的侍從在街頭坐著這般隨意,百姓們表示十分感歎,沒想到黑衣大人這般親民。
試問哪個大官敢在街頭坐得這般隨和,你們不是坐車便是坐轎,而黑衣大人不僅勤儉親民,還十分有錢,與那些個臭名昭著的官員截然不同。
不愧為夏國棟梁!不愧是站在皇身邊的女人!
百姓們看向安瀟湘的眼神中滿是崇拜、敬仰、畢恭畢敬,並且有許多人特意走過來打招呼,拱手喚她她一聲黑衣大人。
不論誰來,安瀟湘皆是點點頭,便應付了。她實在累得說不出任何話了,坐在街頭,飲著那一杯可樂,卻喝了個空。
安瀟湘垂首,搖了搖手中的可樂,隻聽見兩聲嘩啦啦的水聲,已然見了底。她便隨手將杯子擱在了一旁,看著街頭遠處發呆。
此時,街角處一隻臟兮兮的小手伸了出來,撿起了安瀟湘放在一邊的空杯子,用黑乎乎的手沾了沾裡頭黑色的液體,再含入口中,忍不住露出了快樂的笑容。
安瀟湘並未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又向橙子要了一杯快樂水,慢慢的抿了一口,看那愈發耀眼的夕陽發怔。
為了環保,安瀟湘所有新上線的杯盞都是由竹筒做的,一次性耐用,卻也有些重量。
身後那黑乎乎的小手有些托不住杯盞,霍然鬆開了手,“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聽見身後細微的聲響,安瀟湘緩緩回過了頭,便瞧見那被驚嚇到的孩童身穿襤褸,躲在不遠處的角落瑟瑟發抖。
安瀟湘怔了怔,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竹杯盞,又看著那孩童,慢慢走了過去。她儘量放低了聲,溫柔地輕輕開口,“小朋友,你在這做什麼?”
這孩子的頭發已亂成了一把掃帚,上頭滿是黏糊糊粘稠的,散發著濃鬱的惡臭味,同那日在禦花園聞到的味道差不多,險些令人作嘔。
而它身上的衣衫,皆是一條一條的碎布拚接,過破爛爛的,也不知多久沒有換洗過了,但看那綢緞應當也是價值不菲,周圍也並沒有跟著大人,想來這小孩兒也是富貴之家走失的。
聽見安瀟湘並沒有惡意的聲音,還同小心翼翼的回過了頭,怯生生地眨了眨眼,並沒有說話,仍是在顫抖著瘦小的身軀。
橙子看不見眼前的情景,卻聽見安瀟湘的聲響,心中已然猜了個七八分。她皺了皺眉,便守在不遠處的巷口。
見那孩童不停地將視線流連於她手中的快樂水,安瀟湘大方的探出手將快樂水舉到他跟前,溫柔的哄著他,“想喝嗎?方才我不知道你在,所以喝過一口,我這隻有這一杯了,如果你想喝的話,我便回安柚茶坊取給你。”
那孩童警惕的看了一眼安瀟湘,卻見她還是沒有惡意的模樣,他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接過了快樂水,大口大口地飲了起來。
看著孩童的模樣,安瀟湘不由想起了宮中自己乖巧的女兒,便伸手摸了摸那孩童的頭,“你家住何處?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孩童僵了僵身子,頓然怔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空了的竹盞,搖了搖頭,“我,我已經沒有家了。”
話才說到一半,孩童的眼眶便紅了半圈,卻強忍著淚水,不讓眼中的淚珠掉下來。
見狀,安瀟湘也並未多問,隻輕輕用手為他梳理著雜亂臟臭的頭發,輕輕牽起了他的手,“走吧,先去我家住著吧。”
孩童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安瀟湘回去了。
當安瀟湘走入宮門時,孩童才有些膽怯地頓住腳步,說了一句,“你是不是走錯了?這可是夏宮啊……”
安瀟湘點了點頭,隨和地應了一句,“我是服侍小公主的婢女,自然住在夏宮。”
男孩搖了搖頭,顯是不信,連目光都變得警惕了些,“可外頭的人都說你是黑衣大人,怎會是一個婢女呢?”
沒想到男孩對夏宮如此警惕,安瀟湘又愣了愣,好聲好氣的彎下身子,隔著霜紗與他平視著,“既然你知道我是黑衣,那我又怎麼會騙你?”
安瀟湘的霜紗,自從上次輕而易舉被芷扇飛後,便加固了好幾層,白紗之中添了黑紗,黑紗之中添了白紗,所以此時男孩也看不清她的雙眼,便能清楚的感知到那一道溫和的視線。
即便安瀟湘如此解釋,男孩仍是堅決地搖了搖頭,“母親說了,夏宮中有個妖怪吃小孩,所以我不能跟你入夏宮。”
妖怪…吃小孩?
沒由來的,安瀟湘便想到了自己。夏宮中的妖怪,除了“安瀟湘”還能是誰?她早已是世人所知的妖怪,臭名遠揚。
安瀟湘良久的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又問了一句,“那你的母親呢?”
男孩仔細地想了想,難過的表情毫不遮掩地露了出來,“母親被妖怪吃了,父親也被妖怪吃了,還有管家爺爺,阿姊都被妖怪吃了。”
安瀟湘聽至此處,更是不知說些什麼來應對他,隻能又一次牽起他的手,安撫他,“沒關係,公主是個好人,她能容得下你。”
孩童原地躊躇了許久,才肯同她進去。
入宮第一件事,便是喂飽他的小肚子,再給他洗個澡。
看著那臟兮兮猶如乞丐一般的小孩兒,被改造成俊俏的小少年,隻是受餓多載,嚴重的營養不良導致他瘦弱不堪,卻也算乾淨俊朗。
安瀟湘挽了挽唇,將孩童攬在身邊,才開始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孩童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好像叫…朱蘇。”
“朱蘇…名字真好聽,你還記得你爹娘以前住在哪裡嗎?”安瀟湘仍是和藹可親的語調。
知道了他的名字,便要知道他的身世,好知道他家人住在哪裡。
朱蘇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也是,朱蘇不過幾歲的孩童,連年齡都不怎麼記得清,又怎會知道這些細節?
安瀟湘沒有再細問,隻是又揉了揉他的小腦袋,“那便罷了,往後乖乖待在我身邊就好,以後,叫我姐姐。”
朱蘇乖乖點了點頭,便臥了下來。
安瀟湘將朱蘇安置在了偏殿,與橙子墨白在一個院子中,也好隨時照應著他。
翌日,安瀟湘將新一批的可樂帶著,浩浩蕩蕩地去了萬民窟。
官兵又一次將她攔下,麵色恭敬嚴謹,“黑衣大人,您怎麼又來了?此處難民流竄,實在不是好去處,您請回吧。”
安瀟湘不徐不疾地搖了搖頭,偏頭掃了一眼身後端著可樂的眾人,端出了官家的那股架子,慢聲道,“既然他們住在懿城之中,那便是夏國的百姓,既然是夏國的百姓,那自然能受住我的饋贈,我為何不能去瞧一瞧?更何況,我隻是去送快樂水罷了,並無他意,還請大人諒解。”
那攔路的士兵怔了怔,似未想到安瀟湘竟這般難說話,頓然麵麵相覷,不知該作何反應。
論情,安瀟湘說的自然沒錯,論理,他們上頭的人權利也沒有安瀟湘大,畢竟如今的夏國之中,賭學官還是數一數二的大官,行至何處都值得尊稱一聲大人。
而黑大人身邊跟著的墨白大人,也是數一數二的大人物,是皇身邊的人,墨華大人身邊的親信。
思量再三,士兵還是決定放行,不好得罪了這幾位大人物。
安瀟湘滿意地擺了擺手,後頭跟著的長龍大隊便湧入了萬民窟,人手一盤快樂水與糕點。
久日不見光的萬民窟,有人湧入,頓然嚇得縮到了屋子裡頭,用一雙雙驚慌的雙眼看著這群人。
安瀟湘昨夜深刻的反省過,決定還是來幫助一下這些難民,他們之中有些是逃難的,有些則是無家可歸的,有一部分人是間接被她害成這樣的,她隻要一想到這一點,晚上便睡不著覺,所以還是決定聖母一把,來幫幫他們。
受到驚嚇的難民似逃竄的老鼠一般,窸窸窣窣的聲音回蕩於四周,卻不見半個人影,直讓安瀟湘有一種穿梭於鬼片中的錯覺。她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大家不要害怕,我是安柚茶坊的掌櫃,今日新品上市,想請大家品嘗品嘗。”
話落,四周仍是沒有任何反應,空蕩蕩、靜悄悄的,令人陡生了一種陰森的感覺。
“相信各位已餓了許久了,也沒有氣力再聽我囉嗦了,我便將食物都擺在這兒,各位告辭。”
說罷,安瀟湘又一揮手,眾人將食物與快樂水擱置在地上,便陸陸續續離開了。
在最後一個人也消失在萬民窟的儘頭時,難民才似潮水一般湧出,搶奪著地上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吞咽著。
不稍一會兒,便被一搶而空。
難民們看著萬民窟儘頭,才低喃了一句,“剛才那好心的姑娘,說自己是誰來著?”
“安柚茶坊的掌櫃,黑衣大人。”
回到安柚茶坊,看著熱絡不絕的百姓,安瀟湘又開始新一波的可樂製作,順便詢問了一下,“隔壁明香茶坊今日是什麼情況?”
聞言,橙子擺了擺手,便有一侍從拿著賬本上前,“即便明香茶坊效仿安柚茶坊,低價賤賣茶水,卻人是抵不住快樂水的洶湧勢頭,此時明香茶坊已被牢牢甩在了後頭。”
若不出意外的話,明香茶坊必敗無疑,除非他們也能在短時間內出一個新品,才有機會趕上安柚茶坊。
但說的輕鬆,做起來卻很難,一個新品需要不斷地嘗試製作,數百回的試味,才能做出合適的口味,滿意的口感。
就安瀟湘這個快樂水,也研究了數百回,好幾個月才做成,期間夏墨與橙子遭到了無數次味覺升天,才有了今日的快樂水。
直至今日,夏墨才敢打心底的說上一句,“母後的快樂水真好喝!”
“知道了,”安瀟湘漫不經意的點了點頭,“若他們真有那本事,早已做了新品,何苦到今日還在死死靠著銷量支撐?”
要知道,銷量再多,也趕不上味覺盛宴的,好的食物才是製勝的關鍵。
侍從點了點頭,又想起另一回事,“還有聽聞了明香茶坊與安柚茶坊的賭約後,商會那發來了請帖,請一月後的勝者赴會。”
這場成敗,關乎懿城中糕點業的趨勢,誰勝了便壟斷了所有的奶茶業,日後懿城中的茶坊龍頭企業便是誰。
拋開無關緊要的老店鋪,目前的奶茶行業,便數明香茶坊與安柚茶坊為頭,其餘的茶葉皆是淡茶香茶,與奶茶無關。
隻有真正的商業大鱷,才有資格參加商會,多年以來,明香茶坊於安柚茶坊的賽跑,終於有了決斷,也終於入了商業大鱷的眼。
安瀟湘看了一眼正在冒泡的快樂水,走過去用勺子攪了一攪,又霍然頓住,“既然我們收到了這份請帖,那明香茶坊自然也收到了。想必此時的他們,比我們更著急。”
另一頭的明香茶坊。
安瀟湘猜的不錯,胡明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的確開始著急了。
那些個賣金礦銀礦,做衣裳香料的,素來不將奶茶放在眼裡,如今既承認了奶茶的重要性,便是給奶茶冠上了真正的行業認可,承認了他們的努力。
所以這一場戰役,他們不能敗,但眼下的情況並不樂觀,即便他們一個銅板能買兩杯茶水,仍是抵不過安柚茶坊的滔滔攻勢。
胡明與胡父思量再三,麵麵相覷之際,還是決定動了這個手段。
胡父率先開口道,“我去尋她。”
……
此時,萬裡之外。
玻璃收到了海東青的來信,開心的拆開了,卻在看清上麵的大字以後,驀然沉了臉色。
焱炎火路過,看了一眼玻璃怪異的臉色,挑了挑眉,詢問了一句,“是王後寫給皇的回信?”
玻璃默了默,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王後信中說的很肉麻,實在難以說出口,不知該如何交給皇。”
焱炎火詫異,“不過情信罷了,你玻璃還能臉紅了不成?”
玻璃的確沒有臉紅,也是紮紮實實的不知道該如何將這個滾字交給皇。
當夜,玻璃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麵無表情地進入了營帳。
起初,營帳的天空之上環繞著一股和諧溫馨的氣息,仿若天上開了花一般,美好而寧靜。
片刻之後,營帳驟然被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魔息環繞,猶如撒旦降臨,黑暗籠罩大地,冰山環繞軍營。
玻璃以迅雷不及耳之勢奔出了營帳,下一瞬營帳頂上便瞬間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坑洞,震怒之下的魔息侵襲了整片大地,讓所經之人不由心頭一顫。
……
日子過的慢悠悠的,安柚茶坊也與明香茶坊拉開了一大片的距離。
兩間茶坊本就在隔壁,每日安柚茶坊大排長龍,明香茶坊一片清冷,百姓們都看在眼裡。
由於這個差距相差過大,沒過幾日,商會便又差人來,直接將正式請帖送給了安瀟湘。
安瀟湘客套地應承著,“能得商會的青睞,實在是我安柚茶坊的大幸。”
商會來使也客套地點頭,“黑衣大人客氣了,您能來,才是我們的福氣呢。”
正聊到一半,墨白便急匆匆地推門而入,見商會來使還在,便上前附耳道,“大事不好,萬民窟的百姓中毒了!”
“萬民窟的百姓中毒與我何乾…”安瀟湘皺眉,話到一半便豁然頓住了語調。
她忽然想起了不日之前,特地去萬民窟送的糕點茶水,心中暗罵一聲靠,這都能整出事來。
而門外,那來使的侍從也走了進來,於來使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頓然來使臉色也變了一變。
安瀟湘已然猜到,來使聽到的消息是什麼了,她尷尬一笑,“請商會放心,此事我會解決的。”
來使麵上掛著有禮的笑,卻伸出手來將桌上的請帖收了回來,“既然黑衣大人還有要事纏身,在下麵先行告退了。”
說罷,便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差一點兒,那請帖就交到它們的手中了,卻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又收了回去。
想到這茬沒由頭的事,安瀟湘臉色霍然一沉,當即便起身往外走,“走,去萬民窟。”
萬民窟口,一眾官兵正麵麵相覷,見安瀟湘走來,皆是臉色難看,“黑衣大人,您看這…”
萬民窟中,原本絕不出門的百姓,紛紛湧了出來,跌在了巷口,有的口吐白沫,有的則捂著肚子乾嘔,上吐下瀉,甚至一大部分人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害怕裡頭的毒有傳染性,官兵們個個都不敢放人,隻能在此處候著,等著更高權利的人來下指令。
看著安瀟湘的到來,周遭圍觀的百姓則是越來越多,都是得知了前幾日安瀟湘來送糕點的事,卻仍是不敢置信,皆持著懷疑的心情,來看待此事。
黑衣在百姓之中的影響與名聲實在太大,眾人不敢輕易懷疑她,也不會輕易懷疑她。
懿城中的難民分為兩部分,一部分長居萬民窟,進不去出不來。另一部分則是在懿城成為了乞丐,為萬民窟中出不來的難民送食物。
而安瀟湘先前不清楚還有萬民窟這個地方,一直在幫助外頭流浪的難民,而外頭流浪的難民則用安瀟湘饋贈的食物,幫助萬民窟裡頭的難民。若她要下毒,早已毒死了那些個百姓,何必等到今日?
雖說這些人是難民,卻住在萬民窟久久未被處置,但卻沒有人敢輕易動他們。
上頭派人駐守在此處,除了看守,也有保護他們的意思,不處置,不代表已經放棄了,甚至還有勸他們出來的意思。
安瀟湘二話不說便帶人闖入了萬民窟,門口的守衛連攔也不敢攔,直接便放行。
百裡忘川與千隴都去了星雲大陸,安瀟湘隻能請了宮中的太醫,即便醫術沒有神醫那麼精,卻情況緊急,隻能勉強應付一下。
太醫們一起湧入萬民窟,二話不說便放下藥箱,為各個難民診治,得出的結論隻有一個,“黑衣大人,這些百姓都中了奇毒,下官實在瞧不出來,隻能將他們的毒催吐出來,再一直灌水稀釋他們體內的餘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