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要私奔!
安瀟湘夾了一塊兒菜給夏無歸,滿麵心疼地道,“相公,你真辛苦。”
安瀟湘的關心,對於至高無上的帝王而言,但是越多越好,照單全收。他目光掠過一桌的菜,驟然停在了那一道赤色菜點上,隨即伸出了筷子,夾給安瀟湘。他聲線帶著鮮少可見的溫情,慢聲道,“王後也辛苦了。”
這短短一月,她經曆的也不少,幾次三番從鬼門關將性命扯了回來。原來他都看在眼裡。
安瀟湘感動的點了點頭,直接撩開霜紗,順著他的筷子便咬下那塊兒東西,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中炸裂開來。她豁然瞪大了藍眸,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吃。”
夏墨看著二人的互動,默默戳了戳筷子,弱弱低言了一句,“父君,墨兒也要吃。”
說著,夏墨便長大了嘴,一副等著夏無歸給她吃的模樣。
夏無歸撇了夏墨一眼,不徐不疾的伸出了筷子,夾了一塊血燕放在她的碗裡。
看著夏無歸的動作,夏墨搖了搖頭,又長大了嘴。
霸凜傲慢的帝王冷哼一聲,掃了她一眼,又重新將視線落回了安瀟湘的身上,慢聲道,“父君的筷子隻有母後能動,你自己吃。”
這段言語,著實讓安瀟湘險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咽下口中的血燕,重新伸出筷子,夾起了夏墨碗中的血燕,朝她的嘴懟過去,“來,母後會喂你吃。”
夏墨本來失望得很,見安瀟湘又重新夾下的血燕,她當即又眯起了眼,重新張大了嘴。
在血燕即將落入夏墨的嘴裡時,安瀟湘的筷子再一次被人攔截,而攔截之人自然是夏無歸。
夏墨與安瀟湘齊刷刷的望去,便見夏無歸滿麵不耐之色,隱隱有些傲嬌的意味,慢聲道,“王後的筷子,也隻有孤能動。”
說著,他便徑直握過安瀟湘的手,順著筷子咬住了血燕,而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味道的確不錯。”
安瀟湘臉色紅了紅,又轉頭見夏墨臉鼓的像包子一般,委屈的撅起了嘴。
翌日,即便有極大的安全隱患,安瀟湘還是出門去了商會。
在夏無歸的眼皮子底下,她就不信,芷還敢做什麼事出來,畢竟前一日,他才險些被夏無歸打死。
揣著這般信心滿滿的心思,安瀟湘待上了安家營剩下的所有人,再一次浩浩蕩蕩去了商會。
不是她怕死,她隻是帶這些人去撐場麵罷了!不錯,她就是帶人去撐場麵!絕不是怕死!
麵前便是那熟悉的商會大門,層層圍牆圍繞著圓形的場地,高掛著數條紅紗,將氣氛渲染的更為熱烈。
想著,安瀟湘心中的底氣更足,昂首挺胸的往前走了幾步,卻霍然踩到一根樹枝兒,當即驚得的跳起一步。
在看清地上是根樹枝之後,她才鬆了口氣。
橙子跟在後頭,心情有些複雜地說了一句,“主子,若是怕不安全,不如我替您上去。”
這樣,即便是殺手來了,也威脅不到安瀟湘分毫。
聞言,安瀟湘倒是堅決地搖了搖頭,“不行,這一回是商會會長單獨接待我,我帶這麼多人來,本是不合規矩了,若是連人也不來,那會長的臉往哪兒擱?我今後還如何在商界立足?”
這番話,讓橙子打消了念頭。
會場之中一片空蕩,一個人影都沒有,安瀟湘來的浩蕩,直讓會場上下都站滿了人。
這一回是會長單獨見她,應當在半刻鐘後,商會其他人也會陸陸續續來到,來見證安柚茶坊的加冕。
安瀟湘在她的位置上坐下,回頭問了一句,“你們誰見過會長長啥樣?”
良閔、墨白麵麵相覷,眾人紛紛搖了搖頭,“會長神出鬼沒,鮮少有人見過,但是他每一次出現,都會戴上一個麵具。”
戴上麵具……
聽到這番話,安瀟湘心頭咕咚一聲,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霍然瞪大了眼,從懷中抽出一個精致的玄色麵具,“你們說的麵具,是不是這個?”
“怪不得你從前看您帶這方麵具這般眼熟,原來與那商會會長的麵具差不多一模一樣!”
見墨白與良閔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安瀟湘便徹底明白了這是個圈套。她當即一拍大腿,站起身便要走,“走,走,走,快走快走!”
“黑衣大人,這是要去哪兒啊?”一道熟悉而勾人心弦的聲線,自二層之上傳來,與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彌漫著妖息的異香。
這番言語拖著長長的尾音,令人不由生出去探究的欲望,紛紛伸長了腦袋,朝那發聲之處望去。
安瀟湘萬萬沒想到,芷不僅是地下賭莊的第一公子,望月樓的掌櫃,天香樓的幕後之人,還能是聞名星凜的商會會長?
隨著眾人的目光所在,一席熟悉的紅衣緩緩映入眾人的眼簾,那精致的容顏之上覆著一層玄色麵具,就露出微微上揚的唇角,而那副麵具,果真與安瀟湘手中那副麵具一般無二。
芷的動作如初優雅,拖拽著身後長長的玄色衣衫,墨發鮮少可見地立了冠,將整個人都顯得挺拔了不少,卻難以遮掩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勾人氣息。
安瀟湘頓然如臨大敵,騰的一下站起身便要走,卻霍然聽見一陣喧嘩。她趕忙將視線掃向那喧嘩之處,當即臉色一變。
隻見商會各處的人都已紛紛來到,湧入了各個座位,朝芷拱手問好,“會長大人,近來無恙啊。”
芷並未回應那打招呼的人,頭也不回一下,隻是朝那商客微微擺了擺節骨分明的手指,仍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著安瀟湘。勾人心弦的聲音,帶著玩味的意味,“你也是,近來無恙。”
都已成了這般情景,節骨眼上的事,她也隻能趕鴨子上架,勉強坐了回去。
要應酬完這些商客才行,不可意氣用事,即便會長是他,她也不能如此莽撞。
商會的人陸陸續續來了一大半,比安瀟湘頭一回來時熱鬨多了,各個掌櫃老板相互碰著杯盞,討教著生意上的事,隻待人來全了,朝安瀟湘敬了酒,今兒這事兒才算完。
坐的越久,安瀟湘便越如坐針氈,尤其那二層之上,仿若有雙眼睛無時不刻的直勾勾的盯著她,直讓她寒毛倒豎。
而此時,門外又是一陣喧嘩,眾人紛紛起身,朝那個方向望去。
安瀟湘也有些好奇的看了過去,隻見一批熟悉的星雲侍女踏入,隨即便是身著紗衣的青木流沅,她麵色溫婉可人,柔和似水,論麵向何人都是知理知性,笑容平緩,姿態如出一轍的優雅。
從上一回一般,大部分的商會掌櫃老板,都紛紛向青木流沅諂媚並表達好感,朝她敬酒。
青木流沅卻僅是溫和一笑,委婉地拒絕道,“妾身近日身子不爽,飲不得這杯酒,實在不好意思,改日定請大人喝上一盞。”
聞言,那人也並沒有生氣,隻是笑的越發燦爛,連連點頭,“是是是,流沅格格您請上座。”
青木流沅微微點頭,對每一個過路的人都知性有禮,遊刃有餘,分明是一個大家閨秀,卻做的出商場老手的姿態,端的起架子,放的下身子,就這般的態度,安瀟湘都有些佩服她。
她最見不得彆人無故諂媚,也不喜歡與這些個諂媚的商會老板掌櫃交涉,各做各的生意好了,何必要來來往往的?
所以安瀟湘最不會處理人情世故,卻是打從心底的喜歡發善心,她喜歡用實際行動來表達自己的善良,而不是用這些個人情關係口頭交談,紙上談兵。
導致這麼久以來,她沒有一個合適的商業夥伴,也隻有安柚兒支持她,身邊人都對他避之不及,全是因為她交涉時的不耐煩。
青木流沅邁著優雅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上階梯,來到了二層之上,安瀟湘對麵的樓閣之中就座。
此時,人才算來齊。
幾近整個懿城找的上演的掌櫃富人,通通都來齊了,他們紛紛續上杯盞,朝安瀟湘的方向舉起了酒杯,說起了客套話,“黑衣大人,恭喜呀!打今兒起我們便是一家人了,若有哪幫得上的,儘管同在下說!”
說著,他便要高舉杯盞,卻在即將飲儘杯中酒時,被身邊的人推搡了一下,“你想什麼呢?同王後的妹妹做一家人?你不要命了嗎?”
那人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哈腰說著抱歉,很快此事便翻過了片兒,但安瀟湘明顯感覺到,現場的氣氛沒有剛才那般熱烈了。
各個掌櫃自是最會交際,不會讓空氣出現一絲的尷尬裂縫,很快便將此事圓了回來,“黑衣大人,我等帶來的禮,已交給您的下屬了,望日後飛黃騰達了,莫忘了在下的一份啊!”
不錯,不論安瀟湘是黑衣,或者是那大名鼎鼎的夏國王後,都是值得巴結的身份,所以此時諂媚,不論她是誰,日後也定會大有益處。不巴結,至少也不會得罪。
二層之上的富商們也站出了樓閣邊緣,紛紛揚起了杯盞,朝安瀟湘的方向敬起了酒,“在下才識淺薄,不會說什麼漂亮話,便祝黑衣大人生意興隆,萬事如意!”
安瀟湘拿起酒杯,慢慢走了出去,朝每個方向都揚了揚,“多謝各位的抬愛,日後還望各位多多照顧。”
大多都是生麵孔,她唯一認識的,便隻有青木流沅與二層之上的芷,帶著麵具的他看不出表情,她卻能瞧見他唇畔似笑非笑的弧度,以及那淺薄的玩味。
青木流沅更是如同以往一般,帶著那副假笑的麵具,對誰都能彬彬有禮,溫婉優雅。
安瀟湘仰頭飲儘了杯中酒,又四處招了招手,應付了幾句,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這是什麼酒,後勁兒這麼大?”這才剛坐下,安瀟湘便感覺頭暈目眩。她探手入霜紗捏了捏眉心,轉了轉手中的玉杯,霍然開口,“這酒哪來的?”
墨白與橙子麵色茫然,卻豁然嚴肅了些。他仔細思慮了一番,“好似這酒盞,我們方才上來的時候便有了。”
朱蘇也點頭,“不錯,且我們方才一直守在此處,這中途也無人來送過酒。”
良閔眉心微皺,目光四下掃視了一圈,很快落在桌上的酒壺上。他上前掀開了那酒壺蓋子,至於鼻翼邊上輕輕一嗅,當即便道,“不,不好,這酒有問題。”
安瀟湘眨了眨藍眸,沉重的眼皮幾番耷拉,霍然閉上了眼睛,緩了緩神,卻隻感覺意識越發混沌,再睜開眼已是一片黑暗。她霍然有些驚慌,卻故作鎮定地捏緊了拳頭,“遭了,又中計了。”
良閔當即麵色肅然地掃向四周,命安家營分立兩側,將安瀟湘包圍起來,護在中間。
墨白整個人是有些懵批的。他是怎麼也不敢想有頭一回,還能有第二回的,更何況在這般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還敢動手腳?
四周好似突然安靜了一般,原本熱絡的會場,一片靜謐。
安瀟湘緩了緩神,意識越發清晰,但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連一絲絲的光線她都瞧不見。她偏頭低語了一句,“下頭的人怎麼了,為何突然沒了聲兒?”
墨白將橙子護在身後,小心翼翼的探出了頭,往下觀望了一眼,便見會場中緣分聊得熱絡的掌櫃老板們,紛紛舉起了手中的酒,卻好似凝固了一般,停在那處。
而他們的身後站著數十個黑衣人,正拿刀架著他們的腦袋,再將視線往上,連二層之上的人也沒有放過,所有的富商都被刀架著腦袋,包括青木流沅。
青木流沅雖被黑衣人要挾,卻從容淡定的好似沒事人一般,仍就是那優雅的姿態掃視四周。
墨白臉色煞變,與良閔對視一眼,當即便看到了一樣的神色,“這一回,才是真正的中計了,看來為了將我們拿下,那人將整個會場都包圍了,寧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人。”
安瀟湘暗自捏緊了拳頭,卻見眼前一片黑暗,她努力地聽身邊的風聲,“不行,僵持在這兒遲早會死,我們得有一個人出去通風報信,找人救命。”
她這回將所有人的都帶來了,外頭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包括夏無歸。除非夏無歸手底下的人有偷偷跟著她,但安瀟湘一想到淼沝水,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徑直說了一句,“橙子就你去吧,你輕功好,這兒可能有大麻煩了。”
不知道究竟是何人非要她的性命,但是不論是何人,今日之後她必要將之揪出來。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挺過今日。
芷會乾這種事嗎?安瀟湘首先便排除了芷害她的可能性,如果他要出手,早已出手了,何必要等到如今了?何況她於他而言還有利用價值,他不會輕易殺她。
那麼還有誰會做這事呢?青木流沅?但她們之間有何深仇大恨?要到殺她的地步?
再細想想,眼下商會裡頭每一個人都有害怕的可能,因為她是黑衣安瀟湘啊。
麵對如此嚴肅的局麵,橙子也隻能點頭,一閃身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嘎吱”一聲推開了窗,越出了商會的窗沿,再不見蹤跡。
這推窗的響聲,好似吹響了戰爭的號角一般,殺手們紛紛動起了手,將每個商會老板追著跑。
帶著護衛的商會老板被護著嚴實,而不帶侍衛的人便隻能跑出門外,越快越好。
這些個殺手好像有目標一樣,並不是針對商會老板,隻是想將他們嚇走,而後如安瀟湘所料,殺手們紛紛走上了二層之上,安瀟湘的席位之中。
安瀟湘看不到周圍發生了什麼,隻聽到陣陣刀光劍影的聲音。有一些冰冰涼涼的水澤濺到了她的臉上,安瀟湘知道這或許是血。
良閔與墨白相繼遇到了麻煩事兒,皆從她的身邊撤開,那隻感覺到他們二人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安瀟湘在一片漆黑之中摸索著桌案,不動聲色地握起了玉麵杯盞,霍然往身後傳來腳步聲的地方砸去。
那黑暗之處傳來一聲輕輕的痛呼聲,見砸對的人,安瀟湘又再拚命砸了幾下,卻霍然被扼住了手腕,跟前傳來熟悉勾人心弦的氣息,以及慵懶如舊的聲線,“芷來就小安兒,小安兒竟還打芷,芷的心好痛。”
見是他,安瀟湘怔了怔,又再次握緊了手中的酒盞,警惕道,“救我?我怎麼不信,我怎麼覺得你就是來殺我的?”
身側傳來一陣輕笑,隨即,她手中的杯盞便被奪了去,“若芷要動手,何苦等到今日?芷又何必費功夫了救小安兒呢?”
“說的有些道理,那你知道今日這事兒是誰做的嗎?”安瀟湘並未全然放下警惕,而是反套他的話,“你告訴我,我便相信你。”
隻要是芷說出的話,安瀟湘的確能相信,因為她知道芷並非那種耍陰招的人,即便是耍陰招,也是光明正大的耍陰招,堂堂正正地告訴所有人,他在耍陰招。
所以安瀟湘才敢斷定,此事十有八九並非芷做的,他要做這事兒,必然會提前通知她今日小心一些,或者光明正大的告訴她,動她的原因。
芷似乎思慮了片刻,黑暗之中的他並沒有言語,讓安瀟湘有些焦慮。
良閔與墨白聲音早已不見了,耳側仍有淩亂的刀鋒劈砍的聲音,似乎就近在咫尺,怪嚇人的。
安瀟湘伸出手在黑暗中胡亂的抓了兩把,卻並未抓到人,她有些茫然與害怕,麵上卻不動聲色,聲音卻有些驚慌的顫抖,“你擱哪兒呢?給我出來。”
倏地,安瀟湘的身後忽然被拍了拍,她霍然轉過了頭,便是一個大嘴巴子要抽過去,卻又一次被扼住了手。
一個帶著異香的溫暖懷抱將她擁入懷中,耳畔傳來一陣熟悉的勾人心弦的聲線,噴灑於她的耳側,“小安兒,你是在找芷嗎?”
還不等安瀟湘說出任何言語,芷便霍然旋了個身,安瀟湘雙腳懸空,隻感覺自己置身於半空之中,她忽然有一種,從一個坑爬起來,又跳入另一個坑的感覺。
刀光劍影的聲音逐漸遠離了她的耳廓,她也不曉得自己被帶到了何處,隻被這狂風刮的迷了眼,囫圇地說了一句,“你要帶我去哪兒?”
話音剛落,安瀟湘便驟然離開了那溫暖的懷抱,隻感覺忽然自己落了地,腳上踩著柔軟的觸感,像泥土一般。
芷去哪兒了?
她一步一步踩踏著,摸索著,卻感覺到腳下踩到了柔軟的東西。她頓了頓腳步,四處轉了轉腦袋卻並未聽見任何聲響,試探一般地說了一句,“你擱哪兒呢?”
意料之中的,沒有任何回應。至少能確保,此時的她暫時是安全的,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安瀟湘慢慢蹲下,摸索著剛剛踩到的東西,軟軟的,一根種在土裡的。
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