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蓮,我們馬上就可以開始,來人……”
“陛下,不是說要那個時間才能服藥的麼?”
“那是內服之藥。外敷的隨時可以……”
“彆彆彆……”
馮妙蓮急忙阻止了他,這是要乾嘛啊,哪裡那麼著急?
“妙蓮,你沒聽華先生說?三個月就可痊愈……你要相信啊……”
她不是不相信,而是一種極其微妙的情緒。
這麼多年沒治好,早就認命了。彼時古人壽命短,女子十三四歲就可以結婚了,馮妙蓮也是十六歲就嫁給拓跋宏。一晃許多年過去了,對於宮廷女人來說,25歲之後尚未生育,基本上就沒什麼希望了。
治好了又如何?
難道就馬上生一個兒子出來爭寵?
爭奪太子位?
她現在才真的不明白拓跋宏想乾什麼了。太子早就確立了,又要生兒子乾什麼??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妙蓮,你看你的手,果然很冰涼。以前我還不知道為何會這麼涼,現在才知道是生了病……妙蓮……”
她無心聽下去,轉身就往寢宮裡走。
“妙蓮……”
她倒在床上,拉了被子將自己蓋上。
“妙蓮,怎麼了?你沒信心?”
她拉下被子,聲音十二分的冷淡:“陛下,你就那麼希望我生兒子?”
他一愣:“妙蓮,我是希望你痊愈。”
痊愈痊愈!
她幾乎要暴怒了。
“陛下,如果我始終好不了,生不了兒子又如何?”
“妙蓮……”
“是不是又要趕出去?打入冷宮???不然,你就會再去找其他的女人?陛下你何須如此?要兒子,你已經很多了;再想要,也可以讓彆的妃嬪給你生……你何苦一再地為難我一個廢人?你明知我根本不可能治愈……”
他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妙蓮,你這是怎麼了?我隻是希望你好起來……”
“好起來又如何?就算生了兒子又如何?你那麼多兒子了,為何這麼貪心?”
“我是想有一個你和我的兒子……妙蓮,我希望是我們兩個的……”
如果是當年在高美人之前他說這樣的話,那該多好?
如果是在高美人之前,就遇到華大夫,那該多好?
此時,這話,就如變成了惡狠狠地諷刺一般。
她忽然歇斯底裡:“就算生了兒子又能如何?與其讓他生出來受罪,不如不生……”
拓跋宏一怔。
什麼叫生出來受罪?
皇帝的兒子,是生出來受罪的麼?
但是,他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妙蓮……”
她冷笑一聲,“陛下,彆說我沒法痊愈,就算是能生了,我也不想生……”
“妙蓮!”
“如果我生了兒子,就一定要做太子,你能辦到?”
自己做了小妾了,生的兒子也自然低人一等。什麼長子,嫡子,都統統輪不到那個可憐的孩子,又生出來做什麼?
繼續低人一等?
自己低賤還不夠,又禍害自己的孩子?
拓跋宏卻並未發怒。
他在一邊坐下來,若有所思,妙蓮,她是害怕再一次的失望?就因為失望,連嘗試的勇氣也沒有了?
他凝視著她憤怒得幾乎有些扭曲的臉容。心底,其實慢慢地是雪亮的。
這便是一直橫亙在自己和她之間的矛盾。無可調和。
也許,是橫亙在愛情之間的。
很多人常常說,隻要真心相愛,其他的都無所謂,什麼身份,地位,錢財,統統都不重要。當然,對於兩個條件相當之人來說,這些的確都不重要。但是,如果一方是富翁,另一方是窮光蛋——窮光蛋卻說,我隻是跟他是愛情,其他的都不是,所以他和我aa製,財產公證,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是相愛!
這是典型的阿q精神。
殊不知,如果真的相愛,難道不是一切均可共享?一切都可奉獻?一切都可不分彼此?
彼時,拓跋宏落難的時候,甚至他可能被廢黜皇位的時候,她馮妙蓮豈不是打算哪怕是柴米夫妻也跟著他一輩子不離不棄?
但是現在呢?
當他皇後有了,兒子有了,太子有了……再來說和自己的愛情——那豈不是很奇怪???
那是一種逐漸醒悟過來的心情。
拓跋宏何嘗不是心如刀割?
有愛情的時候,萬事皆可。
如果沒了愛情,就一定要名分,要地位——自己的,子女的,什麼都要。
唯一的差異是彆的女人要得很委婉很迂回,而妙蓮,總是這麼**裸地說出來。
他忽然意識到,她這不是在逼迫她——是在逼迫自己!
要一個了斷!!
為何總希望了斷?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恨恨地拉著被子徹徹底底把自己蒙住了,再也不想說半個字了。
他悄然出去,沒有再打擾她。
當馮妙蓮聽得四周寂靜無聲的時候才掀開被子,果然,拓跋宏不見了。這一次,他一定生氣了,一腔熱情被水澆滅,誰也心底不好受吧?
這次得罪了他又會如何?他又去找馮皇後了?或者又要幾日不回立正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