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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昨兒半夜就走了,爺當時喝醉了,就沒叫醒您,聽說話,是要到無比閣去。可是今天有那邊的人來說,林師傅昨晚失蹤了,那位趙公子的腦袋不知被什麼人給打了,現在昏迷不醒,他同行的那幾個人正在閣子裡鬨呢。”
林頌堯一邊聽他貼身小廝的回話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著衣服,幾個丫鬟來服侍,都被他推開了。方才在夢裡,他又一次看到了陳遠,他還是小時候的樣子,白淨秀氣,淡淡一笑,露出嵌在嘴角的兩個酒窩,純淨得好像窗外那抹藍得透涼的長空。
“什麼時候發現的?”他忙不迭地詢問束手站在床邊的小廝。
“今早,他們先是發現趙公子躺在天井裡,後來林師傅沒來無比閣,有人去他住的地方找,這才發現人不見了。可是,現在沒人知道林師傅昨晚是與趙公子一起到閣中去的,更沒人知道他們為何要半夜到無比閣去,這件事就咱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小廝如實回稟著。
正說著,屋門被“哐啷”一聲推開了,那個林頌堯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現在門口,日光從她身後照下來,在門前投下一道暗影。
“都出去。”榮姨麵無表情地朝屋中幾個人掃了一眼,目光中的色彩沒人能讀得懂,“彆忘了,將你們的臟東西一並帶出去。”
她補充了一句,指了指床榻上那條俗氣的蔥綠色的汗巾子。
一個丫鬟嚇得忙將汗巾攥緊在手中,跟在幾個人身後出去了,室內,隻剩下榮姨和林頌堯兩個,彼此對望著,臉上的神態一個比一個狠絕。
“我就知道是你,”榮姨朝兒子走近一步,半蹲下身子,眼中懾出兩道精光,“除了我和你,沒人能指示得動林師傅。現在事情鬨大了,遂了你的意了?你可知道那位趙公子是什麼人?現在他弄成這樣,你和我,包括無比閣,都可能保不住。”
林頌堯盯著麵前那張已經現出老態的臉,它上麵凶狠的皺紋和那幾顆明晃晃的金牙一樣讓他覺得刺眼,“人不是殺的?人不是你傷的?怎麼,你怕了?你舍不得這些富貴榮華,還是怕被人揭穿,讓世人都看見你吳桂榮的手沾滿了血?”
“啪”的一個嘴巴子,打在他臉上,辣辣地疼。林頌堯摸著臉,嘴角卻噙著抹笑意,“生氣了?說穿你的心事了?母親,你人前人後皆是一副怡然自在模樣,怎麼今兒個,倒露出真麵目來了?”
他滿意地看著那張臉上越燃越熾的怒火,身子忽然整個放鬆了下來,朝後一仰,懶洋洋靠在床榻上,隨手拿起一隻香囊,放在鼻前輕輕嗅著。
可是忽然,林頌堯看到他母親臉上的怒火消失了,露出藏在下麵的笑容來,和他臉上的笑一樣得意。
他的心臟猛地一沉。
“你以為自己是乾淨的?”榮姨咬著下唇,她的微笑像刻在臉上,森森的,比不笑還恐怖,“那晚,陳遠是來找你得,若非如此,他斷不會死。還有,”她朝前傾了一點身子,握住林頌堯的下巴,強迫他和自己對視,“還有,這麼多年了,你從未報官,甚至,你連前溪鎮都不敢回。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是幫凶,殺死陳遠的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