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沙彌點頭,很快開始就拿起筆。
阮舒一聲不吭,任由他擺弄,一邊吃剛買來的點心,一邊仔細盯他的動作,就像一個畫家在畫畫,沿著她傷疤的脈絡,描出的一筆一劃十分地精致。
約莫半個小時,腕上呈現的是一串梵文,字體與排布和一般梵文的寫法略微調整了形態。
顏色則為黑色。濃墨的黑色。與她白皙的皮膚形成反差。
阮舒仔仔細細地瞅了一會兒,挺喜歡它整體透露出的一股子強烈的對峙感,展開笑顏“很漂亮,謝謝。”
沙彌在洗畫筆,聞言但笑不語。
阮舒張望兩眼,未見著功德箱“請問師傅,該如何給你香油錢?”
沙彌示意另一處木桌有僧人在負責的孔明燈,道“給自己所愛和愛自己的人,放一盞孔明燈。”
阮舒“……”寺廟的和尚,也搞捆綁銷售?
買了孔明燈,交給九思。瞅著時間差不多,阮舒回去側殿,迎麵正碰上長須僧人邊解答餘嵐的佛法疑問,邊往外走。
到門口時兩人止步,長須僧人請餘嵐在功德薄上做登記。
供奉長明燈的錢,自然也稱為香油錢。
阮舒無意瞥了一眼,發現餘嵐一次性便登記了要供燈五年。至於這五年具體得耗費多少香油錢,不得而知。
簽好字,餘嵐向長須僧人躬身行禮“謝謝大師。今天麻煩您了。”
長須僧人捋須“施主客氣了。您捐贈的香油錢,遠遠超出了供奉長明燈。我代表本寺上上下下的僧人,感恩施主的向佛之心。”
說罷,他轉向阮舒,頷首致意,目光掃見九思手裡拿著的孔明燈,看回阮舒,笑了一笑。
跨出千佛殿,完全可以感受到餘嵐在一瞬間似乎終於輕鬆下來,繼感謝長須僧人之後,又來感謝她“辛苦阮小姐來陪我這個老太婆。”
“陸夫人您又跟我客氣了。”阮舒淺笑。
餘嵐的目光其實滿是洞察,未再客套來客套去的。而很明顯,至少就今天來講,她對她生了不少的好感。
阮舒暗忖——傅令元的目的達到了。
稍一頓,她將先前就欲誇讚她的話講出口,“陸夫人平時在家一定很注意鍛煉吧?我都快走不過你了。”
餘嵐笑著搖頭“不是在家注意鍛煉,而是這樣的山道,我每一回前往各地的寺廟拜佛,幾乎都要走一次。走多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噢?”阮舒表現出極大的興趣,“聽陸夫人意思,應該去過很多的寺廟。
“是挺多的。”餘嵐目光略微深遠地眯一下,緩聲道,“很早我就開始四處奔波著拜佛了。具體什麼時間不清楚了。我就記得那年陳老大——”
頓了頓,她糾正措辭,重新道“我記得那一年,陳璽和振華,以及黃老三,一起去碼頭交貨,遭遇警察埋伏。三人當時都在船上,齊齊跳了海。那時候每天都傳來打撈出疑似他們三人屍體的消息。那算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我究竟嫁了一個什麼背景的男人。”
言畢,餘嵐似自己覺得有點情緒有點不妥,收斂神色,笑了笑“女人的一生隻操心兩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兒子。自打有了少驄,我就進入操心兒子的階段。一操心就操心了二十多年。還是不讓我省心。”
最後她不忘將話頭扯到傅令元身上,頗具感歎地意味“幸虧阿元這孩子靠譜,少驄和阿元的關係好,我放心得多。”
阮舒分辨不清楚她所言的這份“慶幸”的真假,不予置評,好奇地將話題扯回方才“後來呢?後來陸伯伯和他的那另外兩個兄弟怎麼平安回來的?”
餘嵐倒也不介意與她聊這些,道“振華其實在失蹤後的第三天就回來了,運氣比較好,自己遊回岸上的,隻是為了躲避風頭,所以多藏了兩天才現身。至於陳璽和黃老三,兩人一起消失了大半個月,其實也是運氣好,被人救了,不過因為兩人都受了些傷,養傷養太久。”
阮舒了然地略略點頭,從口袋掏出手機,本打算看時間,卻發現有一通來自傅令元的未接電話。
她回撥過去。
然而她的手機信號隻有一格,撥不出去號碼。
她扭頭問九思“傅先生有給你來過電話?”
九思聽言掏手機查看,搖頭“沒有。”
“信號如何?”阮舒又問。
“在爬天梯的途中,我的手機就已經完全沒有信號了。”九思答。
阮舒抿抿唇,放棄了回撥電話的念頭,問餘嵐“我們接下來是要直接下山?”
“阮小姐對天燈沒有興趣?”餘嵐環視四周,掃了掃身周的人幾乎人手一份的孔明燈,然後再掃過九思手中的那盞,淡笑,“剛剛大師告訴我今晚有活動。”
這話的言外之意便是表示她希望放個孔明燈再走。
先前小僧人告訴說放燈的時間是八點,現在也就差十分鐘而已,阮舒點頭讚同,讓九思給餘嵐帶路,去買孔明燈,她則趁隙去趟洗手間。
殿外隻有一個專門供遊客使用的公廁。
這會兒大部分的人都集中在外麵準備著放孔明燈,洗手間裡恰好沒有其他人。
洗手的時候發現發圈鬆了。她乾脆摘掉,將頭發全部散下來。
擦乾手,她走出來,沒幾步,一道人影進入她的視野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