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想和皇後一樣,趁著這高歡進洛陽前,自顧離開麼?”元恭心灰意冷地問道,其實他並不想知道答案,因為他心裡清楚得到的永遠不會是真心話。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想去問,也許是因為看著地上自己孤單的影子,他不由自主地想得到一個答案。
“皇上,您不能這樣想奴才啊,奴才誓死護衛皇上,絕對不會私逃出宮的,奴才對天發誓,若心有二意,死無全屍。”說完程步雲指著天發完了誓,心裡嘀嘀咕咕道,“皇天在上,剛剛的誓言做不得真的,要不是知道自己逃不出去,我才不跟你廢這半天話。”
元恭竟然被程步雲的這幾句話說的有些感動,他默默地向嘉福殿的方向走去,淡淡地說道,“起來吧,朕姑且信你了。”
程步雲一聽撩起衣衫,騰地站了起來,一路小跑跟在元恭後麵,屁顛兒的為有希望保住自己的小命而興奮不已,一路上給元恭出謀劃策,比之前殷勤何止百倍。
臨到嘉福殿門外,元恭準備上前扣門,卻被程步雲攔住,“皇上,您可是九五之尊,理應那位娘娘親來接駕的,這個禮不能廢了。”說完他高聲叫道,“皇上駕到,速來接駕。”
正在寫字的英娥緩慢地放下毛筆,詫異地看著馥枝想證明自己沒有聽錯,馥枝急忙向外張望,看著外麵站一位身穿龍袍的人,“娘娘,是皇上來了。”
英娥見馥枝確認後,不禁苦笑,“想來天真的要變了,馥枝、雲枝你們隨本宮接駕。”
元恭是第一次見英娥,雖早聽聞其姿容絕美,今日一見方知那些傳聞都說的淺薄了,她的美如何是幾句話可以形容。隻是那雙本應靈動的藍目,如今卻籠著一層煙,讓人再也看不清眸底的沉思。他幾步上前扶住要下跪的英娥,恭敬地說道,“平身吧,不必多禮,”
英娥謙謹有度地回道,“皇上是君,英娥是臣,豈有臣見君而不跪之理?”說完她複又跪下,行叩拜大禮。
英娥的尊敬之心讓元恭感慨萬千,“前幾日聽皇後說你在嘉福殿竟被扣減用度,朕聽聞甚是痛心,讓皇後徹查才知,那幺姐是被鄭太妃收買才如此作惡。如今鄭太妃知事情敗露,羞愧而死,朕覺得此事不便再追究下去,傷了孝莊帝的顏麵,所以想來問問你的意思?”
英娥麵無半分波瀾,似乎聽的是彆人的事情,她淡淡道,“皇上英明神武,英娥謝皇上聖斷。”
程步雲見元恭說著沒邊沒際的話,知他是羞於啟齒,想了想說道,“如今內憂外患之際,皇上還記掛著您的飲食起居,怕您在這嘉福殿過的不好,所以今日特意來探望您。您若有什麼需要儘管說,這宮未破之時,什麼都是好弄的。”
英娥聽出了話中音,不由笑道,“這幾日倒是謝皇上和皇後的垂愛,隻不過英娥這些年清淡慣了,不喜珍饈百味,食能果腹,衣能蔽體,已是足夠。”
元恭知她是避而不談,自知無趣,心底的那點尊嚴讓他不願直抒胸臆,他瞥眼看見佛龕前的九皋笛,不禁感歎道,“朱門久可患,紫極非情玩。顛覆立可待,一年三易換。時運正如此,惟有修真觀。”
英娥緩緩走近元恭,“皇上無須太過悲觀,大局尚未定,事情仍有轉機。”
元恭苦笑道,“如今不怕你笑話,朕實是無路可退了,皇位於朕並不可惜,隻是朕可惜了這大魏的天下。縱是死了,如何有顏麵去見列祖列宗,告訴他們這天下毀於朕手。”
英娥長歎一聲,道,“這天下之變究其緣頭,還是我阿爹的錯,最後他也得到了果報。”
“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大魏的天下落入他人之手,也無力回天麼?”元恭哀歎,他想從英娥的眼中找到一絲希望,雖然他知道是那麼的渺茫,這天下局勢又怎是眼前這個弱女子能左右的,於他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英娥從元恭眼中讀出了他的希冀,“也罷,皇上覺得以英娥之力,還能做些什麼?”
元恭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賀拔勝如今已在洛陽城外,昔日擁立朕登基也有他的功勞,隻是不知他初心可變,朕想派人前去,卻苦於不能給他任何承諾,又怎麼讓他為朕賣命呢?”
“所以,皇上是想讓我以故人身份探知他的心意?”
“朕知道這是不情之請,隻是已經無計可施,旦夕之間,高歡便可入京,朕有朝不保夕之感。”
“那皇上又為何想到我呢?”
“因為這九皋笛,說明你對孝莊帝還是有情,所以朕希望你救救大魏。”元恭篤定地說道。
英娥不由苦笑,“他都死了,還是不肯放過我,還要用這天下來束縛我麼?罷了,我願意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