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影樓小閣浮香的房間內。
滿心不爽的小翠將楚平生送入房間便下去了,她還是第一次遇到敢將浮香放在第二位,讓她空等的人,而且是個和尚。
問題是這名揚大奉的花魁居然沒有惱,那張紙條上得詩詞很好嗎?之前上樓時她偷偷看過,感覺不如楊淩的。
圓桌還是那張圓桌,糕點水果還是那些糕點水果,香爐裡的香依舊清雅,人前舉止得體,落落大方的浮香不一樣,沒有倒酒,沒有攀談,站在背後便是深巷的窗戶前麵,用一種忌憚與不解並存的目光看著他。
剛才她下樓舞蹈時,和尚背她而坐,當時隻瞄過側臉,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卻沒往心裡去,隻當是個不忌酒色的花和尚,直至人來到房間,看見那張俊俏麵孔,頓時花容失色。
是恒慧!
本該在一年前死去的那個天域和尚,是她親手將他的元神封在體內,練成屍傀,留作後手的。
按照計劃,應該是許平峰喚醒恒慧收在身邊,在大奉京城搞事,然而瞧恒慧現在的表現,完全不像受人操控的樣子,剛剛她嘗試以妖族秘法加以製衡,結果一點效果沒有。
而且更誇張的是,和尚竟然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不請我喝杯酒嗎?開光大師我可是今日對課的榜首,該做你入幕之賓的男人。”
楚平生放下禪杖,似笑非笑看著她。
浮香心說他可真能裝,若是入幕之賓也分等級,他鐵定是最水的一個。
當然,事已至此,也隻能隨機應變了,於是一擰蜂腰,款搖玉足,坐到他的對麵,假裝不知身份,往杯子裡倒進一杯酒,雙手奉上。
“大師請用。”
“這酒水……沒加料吧?”
浮香的手一哆嗦,酒水濺出小半,酒水確實加了可以禁錮功力的藥物。
可讓她不能理解的是,和尚譏誚一笑,竟捏起她手裡的半杯酒水一口飲下。
他眼瞎了嗎?看不到哆嗦灑酒的異常舉止?
不對,這家夥是自信酒裡的毒藥放不倒他。
花魁小姐猜的沒錯,楚平生確有自信,雖然仙嬰身不在此地,但是雪中悍刀行世界黃帝的先天戊土體質本身就有很強的抗毒效果,幾大分身共享的隨身空間裡又有大量靈丹庫存,就像在雪中世界黃瓜給他下毒時說的話,毒藥這玩意兒,他當零食吃的,不僅如此,以身試毒可以分析出毒藥成分,進而仿製。
楚平生慢放酒杯:“我當隻有KTV裡的啤酒水,沒想到封建王朝青樓裡的酒水也是如此。”
“你怎麼……怎麼……”
控製屍傀的秘術沒有效果,四品高手也能毒倒的毒藥同樣沒用,浮香徹底慌了。
“你是想問我怎麼沒有變成屍傀被巫神教高手控製,還是想問我是怎麼知道你妖族長老身份的?”楚平生說道:“本來我還在奇怪,明明是妖族高手在我體內下的禁錮秘法,為什麼一年後喚醒我的是巫神教的人,來到京城走過幾趟衙門方才想明白,原來妖族和巫神教聯手了。你們想利用我搞事,又不想當出頭鳥,引起天域佛門的注意,便讓地處西北的巫神教來背這個黑鍋,我說得對嗎?夜姬。”
說起萬妖國與天域佛門的恩怨,還要從五百年前的甲子蕩妖講起。
當年佛陀被儒聖封印後,為了能夠儘快掙脫,便撕裂魂魄注入被佛門鎮壓的修羅王體內,因此導致新生的靈魂同時擁有佛陀和修羅王的記憶,有時渾噩,有時瘋癲,這便是神殊的誕生過程。
後來佛陀與神殊做交易,後者隻要前往萬妖國,說服萬妖女皇皈依佛門,方便他煉化氣運脫困,便還神殊與修羅一族自由。之後神殊南下,同萬妖女皇相戀,並說服萬妖女皇率領萬妖國皈依佛門,而佛門給出的承諾是允許萬妖國自治,結果皈依大典當日,佛門撕毀約定,將萬妖國高層屠戮殆儘,萬妖國女王戰死,神殊因為已經修到半步武神,擁有不滅的特性,難以殺死,佛門的人便將其身體分割,鎮於九州各處。
如今統領萬妖國餘孽的九尾天狐便是萬妖女皇與神殊所生女兒,有這樣的曆史,南方妖族與天域佛門自是仇深似海。
“!!!!!!!”
和尚說的一點沒錯。
浮香大駭,下意識起身,咚,碰倒了凳子:“你究竟是誰?”
她是妖族長老,四品強者,本不該如此浮躁,當有高手風範,但……一個被她親手封印,練成屍傀的天域禿驢在麵前侃侃而談,將妖族與巫神教的關係說得頭頭是道,這叫她如何冷靜?
何況她對巫神教那人的實力有所了解,起碼也有巫師三品靈慧師的水平,既然眼前的恒慧和尚能搞定巫神教那人,她必然不是對手。
“我是誰?你可以叫我最擅幫人開光的開光大師。”楚平生裝模作樣道聲佛號:“幫人開光,與人方便,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開光……大師?”
浮香想了又想,天域佛門的一品菩薩,二品羅漢,三品金剛她都識得,怎麼從未聽說有個戰力至少三品向上的開光大師?
“你來教坊司找我,究竟有何目的?”
“為去年的事收點利息。”楚平生轉著酒杯說道:“這不過分吧?”
浮香說道:“害死你和平陽郡主的是兵部尚書父子、平遠伯父子,和我沒有關係,而且你能活下來,都是因為我的幫助……最多……”
“最多就是見死不救是麼……見死不救?切,你那不叫見死不救,你是順勢而為。”
楚平生寒聲道:“兵部尚書父子與平遠伯父子策劃了整件事,以譽王為首的勳貴集團必受打擊,屆時文官集團借此發難,便可打壓勳貴集團,獨霸朝堂。你們妖族的人深知,外部勢力一旦敗北,以那群文官的性子,一旦把持朝政,因為利益分配不均勢必爆發內部矛盾,所以作為妖族部署在京城的密探,你要做的,便是投餌引魚,坐觀廝殺,而我與平陽郡主,便是你選定的魚餌。”
“如果我沒猜錯,就算平陽沒有死在兵部尚書之子張易和平遠伯嫡子手中,也會被你的下屬偽裝成牙子組織的人害死,因為隻有一位郡主被殺害這樣的大事件,才能扳倒六部尚書和伯爵這個等級的高官,平陽郡主死了,我被你以秘法練成屍傀,受妖族秘法控製的同時,再給予複仇希望,這樣一來,妖族就可以從身體到心靈操控我,使平陽郡主身死一案浮出水麵,以此打擊日益跋扈,與你妖族在朝廷裡的盟友漸行漸遠,以兵部尚書張奉為代表的梁黨,我說的對嗎?”
“!!!!!”
這是浮香第二次驚歎。
她搞不懂,一年前的恒慧,武功低微,思想單純,滿腦子都是平陽郡主,為此佛法也不修了,敢於豁出性命與平陽郡主私奔,時隔一年後,按道理講,他即使擺脫妖族秘術控製,擁有自由意誌,也該為仇恨蒙蔽,滿身戾氣,一心找平遠伯和兵部尚書複仇索命才是,可為什麼……為什麼就像換了個人,對大奉官場、妖族、巫神教各勢力間的利益絞纏洞若觀火?
“所以從平陽與我有了為愛私奔的念頭起,我們兩個便上了你們這群爭名奪利的家夥的死亡名單,不是死在這方手裡,便是死在那方手裡,終歸是要變成可悲棋子的。”
楚平生繼續說道:“和尚我呢,有個毛病,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就是被人利用。”
他捏著酒杯的手微微用力,那色澤晶瑩,釉質細膩的天青酒杯化作一團齏粉落在圓桌上。
浮香往後退了兩步:“這裡是大奉京城,你若在此地動手,絕瞞不過監正與國師的眼睛。”
“無妨,大不了殺掉你後離開這裡。”
“你若要殺我,何必如此麻煩,如果我沒猜錯,應是另有圖謀。”
“怪不得南疆妖族會派你來京城潛伏,確實有些急智。”楚平生說道:“我一早便說了,此來京城是為收利息,把人殺了那叫一錘子買賣,非我所願。”
“你待如何?”
楚平生從手裡取出一枚由七絕無影煞熏製的丹藥:“是你自己吃了它,還是我掰開你的嘴,把它丟進去?”
“這是什麼?”
“……”
楚平生隻是笑,不做正麵回答。
“你想讓我幫你做事,若是我有二心,這藥丸裡的毒會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對不對?”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問?”楚平生說道:“你們這些家夥害死平陽,我現在把你收了來填她的缺,一年前你用屍傀之術煉我軀體,困我元神,一年後我用毒藥反製,這很合理,不是嗎?”
讓她填平陽的缺?
浮香被和尚的腦回路雷到了。
邏輯……聽起來沒問題,可感情的事,能講邏輯嗎?
“……”
楚平生把藥丸放到桌上。
浮香神色連變,過有數息咬牙走近,拿起圓桌上的藥丸一口吞下。
“很好。”
楚平生衝她勾勾手指,這影梅小閣的花魁往前蹭了蹭,被他一把拉進懷裡上手輕薄。
“既是教坊司花魁,應該比一般女人更懂怎麼伺候男人吧。”
他捏著她的下巴笑了笑:“這憋了一年的火你可要好好地幫我瀉一瀉哦。”
這家夥絕對不是天域青龍寺的恒慧和尚,絕對不是!
他隻是打著恒慧的旗號在找樂子。
心裡這樣想,可她表現得很乖巧,一改方才精明,把頭一含,兩瓣朱唇包住他的手指,用媚到拉絲的眼神看著他,素手輕點楚平生的下巴,緩緩向下,刮過脖子。
“開光大師,你真的很擅長與人開光嗎?聽說開了光的人,能垢除淨顯,明心見性,奴家……也要。”
浮香小腳微揚,一隻繡鞋滑落。
“阿彌陀佛,女菩薩如此虔誠,貧僧便送你一場造化好了。”
楚平生將她抱起,朝著房間最裡麵,被小翠熏得噴香的楠木大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