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因為上官惜雪?
監正的立場是挑選天道守門人,魏淵的立場是上官惜雪。
而成為天道守門人的必要條件之一是擁有大氣運,捷徑便是殺掉元景,奪得大奉氣運,可這麼一來,魏淵怎麼麵對上官惜雪、懷慶及四皇子?所以魏淵是不可能接這份大任的,做個宦官管理打更人,又能正朝綱,助黎民,還能近距離守護心愛的女人,如此便夠了。
一旦被監正知道,他能夠幫魏淵恢複完整身,那麼由二品晉級一品也會是水到渠成的事,那時麵對懷慶和魏淵這兩個重點觀察對象,監正會如何做呢?
自廢修為和閹人身等若將自己變成廢棋,如果既成一品,又震雄風,有了完整男人才有的欲望,搞不好廢棋會被重新啟用。
身為廢棋是自由的,身為妙棋,便隻能任人擺布。
所以魏淵選擇隱瞞兩人的談話,事後監正問起,也能搬出他背後有一位手握動搖大奉國本資源的大能,警告其不能對任何人講談話內容來搪塞。
“所以,你找我做客卿的另一個目的是想透過我與天域建立對話渠道,避免雙方在妖族長老潛藏京城,與朝堂官員有來往的問題上發生誤判,從而加劇大奉與天域的矛盾?”
“沒錯。”
像大奉國師,也是人宗道首的洛玉衡乃二品高手,當年魏淵在山海關以一己之力達成關鍵性勝利,是二品高手,雲麓書院的趙守,當今儒家第一人是半步二品高手,而監正雖為一品,卻甚少過問政事,故二三品高手已經算是各大勢力的掌舵人物了。
以他在打更人衙門的表現看,三品修為往上,懷慶將他定位天域佛門管理層一員,並無不妥。
“話說到這個地步,我再推辭,倒顯得不夠大度了,阿彌陀佛,貧僧答應了。”
他將第三杯茶端起,懷慶也將第三杯茶端起,二人以茶代酒,同時飲下,隨後楚平生起身告辭,懷慶拍拍手,招來陳嬰代為送客。
楚平生離開不久,亭子旁邊的假山後麵走出一個人,相貌普普通通,穿著一件白色長袍,頭戴司天監特有的鬥笠,手持玉盤,上麵有許多指針和刻度。
懷慶言簡意賅地問:“幾品?”
“我……我……不……不是……對……對……對手。”
簡簡單單五個字,說出了兩句話的時長。
說起司天監的人,懷慶最討厭打交道的就是孫玄機了,這位監正二弟子,司天監的三品天機師,能力是很強的,就是這結巴怎麼矯正都沒轍,跟他交流能把人憋死。
“也是,我忘了你是術士了,論戰鬥力不及同境界武夫和佛門金剛。”
“不……不是……是……這……這樣……樣的……”孫玄機磕磕巴巴說道:“他……他……他是……是……二……二品……羅……羅漢……他……他……我在……他……體內看……看到了……舍利子。”
長長的一段話,中心思想隻有三個字“舍利子”。
“這怎麼可能!”懷慶臉色一變。
舍利子乃是佛門二品羅漢的特有產物,開光和尚明明是三品金剛境,怎麼可能修出舍利子?
天域佛門修行分兩條路線,一條武僧線,一條禪僧線,禪僧的晉升路線是九品七品六品五品四品二品/一品,武僧的晉升路線是八品三品一品。
一般而言,修成三品金剛,再進一步便是一品菩薩,斷無成就二品羅漢的可能。
孫玄機說道:“有……有可……可能……禪……禪武……雙……雙修。”
“你確定看到他體內的舍利子了?”
“有……有點……怪……能量……不……不是很強……卻……是……真……真的,我……我手裡的東……東西可……是師……師父的天……天機……盤,錯……錯不了……的。”
這究竟是個什麼怪物?
懷慶眉頭緊鎖,銀色花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打更人那邊傳來消息,說和尚是三品金剛,又疑似三品武夫,偏偏許七安到處傳和尚修出了元嬰,如今孫玄機拿著監正的天機盤來到這裡望氣演算,就是為了搞清楚開光和尚的修為境界,結果卻是一頭霧水的感覺更濃了。
“孫師兄,你先回去吧。”
“好……”
孫玄機拿著天機盤往回走了兩步:“你……沒事……最……最好彆……彆去算計……他……”
“為什麼?”
“他……他知道我……我藏在假……假山……山後麵……”
“你不是提前布設了隱身法陣麼,他是怎麼知道的?”
孫玄機指了指剛才藏身的地方,懷慶定睛一瞧,便見地上的沙土聚成四個方方正正的文字“下不為例”。
懷慶的表情很不好看,一品以下術士最強的便是陣法,似這般需要提前布置的隱身法陣,絕無可能被相同品級的其他體係修士發現。
孫玄機乃監正得意弟子,手裡還拿著司天監的最強法器,卻還是在和尚麵前露出馬腳。這讓人有一種顛覆常識的感覺,就像……儒聖當年評定的修煉標準在和尚身上完全不起作用。
“你說他會不會是……佛陀分身?”
“不……不知……道……”
孫玄機震驚於懷慶天馬行空的想法。
當年佛陀分化出一個神殊,用計滅了萬妖國,現如今甲子蕩妖的影響還沒消除呢,若再搞出一個“神殊”,這天下怕是又生劫數。
……
許七安超級不爽,明明是自己先來的,憑什麼長公主召和尚麵談?這禿驢實在惡劣,吃著碗裡的還霸著鍋裡的,要不是他武功高強,這種做法放到現代社會,早被人打死了。
他本想再去一趟教坊司,寫一篇更轟動的文章,結合懷慶的氣質,怕也隻有《洛神賦》合適了,然而思來想去,卻隻記得一句“翩若驚鴻,宛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蔽月,飄颻兮若流風回雪”,再往後就不會了。
這玩意兒不是語文教材裡的內容,寫得又坳口,不像《愛蓮說》是要求背誦的文章,隻能是望詩句拍大腿,慨歎自己偷懶,上學的時候要是跟那些學霸一樣努力,把世代傳承的經典辭賦都背過多好。
就在他總是唉聲歎氣,宋庭風、朱廣孝都察覺到異常,想要帶他去逛勾欄解悶時,司天監的人找到他,告訴他宋卿對玉石小鏡的調查有了初步結果。
許七安急忙前往司天監,從宋卿那裡得知,玉石小鏡應該是道門地宗法器,十分珍貴,還對他講了一些地宗秘聞,比如當年道尊一氣化三清,創立天宗、地宗、人宗的故事,其中天宗道首一旦修為過高便會融入天道,人宗因為擁抱七情六欲,會業力纏身,二宗為了互補有天人之爭的設定,這事兒他聽和尚講過。
而道尊的地宗分身煉化香火神道山河印時出現意外,分身不僅沒有成為地書器靈,反被地書同化成妖,險些釀成大禍,最後隻能將其打碎,一分為九加以削弱的故事,他還是頭一次聽說。
離開司天監後,許七安回到家中,以自己的血滴入玉石小鏡,然後便被拉進一片奇異空間,看到了懸浮在空中的,從“壹”到“玖”八個光球,唯獨沒有“叄”,就在他確定自己便是這個“叄”時,“玖”號光球亮了,對他說了一番話,讓他提防天諦會的人,還讓他將玉石小鏡物歸原主,為此願意付出黃金500兩作為報酬。
“玖”號光球熄滅後,“陸”號光球亮起,警告他不要相信“玖”號的話,天諦會是正的,“玖”號地宗紫蓮是邪的。
許七安自知玉石小鏡乃燙手山芋,便想將其交給和尚,讓身負天宗功法的開光大師去跟地宗紫蓮、天諦會的人掐,然而房前屋後找了好久都不見和尚蹤影,考慮到和紫蓮約會時間將至,最終選擇前往打更人,告知魏淵玉石小鏡的事。
魏淵計較一番後,派楊硯前去望月樓設伏,尾隨接頭人至城外,見到了已然入魔的地宗紫蓮。
雙方一番激鬥,楊硯沒有討得便宜,被紫蓮的百鬼陣困在其中,手背、麵頰、腳踝各有損傷,但不嚴重,他還能張開防禦力場,抵擋無孔不入的陰神。
“打更人金鑼,不過如此。”
紫蓮籠罩在一團黑氣中,被他豢養的陰物張牙舞爪,將楊硯牢牢困住。
“不出一盞茶,你就會死在我的百鬼陣中。”
當然,說是百鬼陣,其實“鬼”的數量沒有那麼多,即便他是四品地宗道士,可豢養、操控的凶厲鬼魂也不過三四十數,剩下的都是一些濫竽充數的普通鬼魂,根本破不開四品武夫的銅皮鐵骨,不過耐久是他的強項,隻要陣型不破,便能生生耗死楊硯。
“如果我的槍還在……”
楊硯的後槽牙磨得咯咯響,他沒想到對手是地宗四品高手,而且是入魔的那種,使用的還是百鬼陣這種收集鬼魂加以驅策布陣的陰毒法術,如果他的銀槍沒有被開光和尚一杖下去敲斷槍頭,此時召喚入場,可由外而內輕鬆破掉紫蓮的術。
問題是槍頭沒了,法器毀了,請司天監幫忙煉製一把新的可不是易事,普通長槍又承受不住他的槍意和氣勁,以致陷入這般窘困境地。
“阿彌陀佛,這不是打更人金鑼楊硯嗎?挺慘的哦。”
一道不合時宜的調侃傳來。
楊硯扭頭看去,隱約可見一個拿著禪杖的和尚步步上前。
“開光……大師?”
“善哉,善哉,正是貧僧。”
籠罩在鬼霧中的駝背魔道也注意到了這無聲無息出現在戰場的不速之客。
“你是誰?”
“貧僧開光。”
“這是我跟魏青衣的戰鬥,莫管閒事。”
楊硯哪肯放過這根救命稻草,急道:“大師,此乃地宗魔道,想要對許七安不利,若放他離去必成後患。”
楚平生說道:“想讓我救你便直說,扯許七安做什麼?”
楊硯愣了一下:“許七安不是你大舅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