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退下吧。”
隨著身邊親兵離去,驛館更顯寂寥。
陸歇站在門外,定定往裡麵看,既像是在看裡麵的人,又似乎隻是在單純應付心事。過了好一會兒,男人走進去,趁秦蒼熟睡,輕輕抱她回了寢間。
仔細褪去衣物,將周身擦拭乾淨,見是一身遍布的傷口。陸歇仔仔細細為外傷塗藥,為右腿做了固定。胸腔那處骨頭未傷,但似乎損了內裡。現下是睡著了,待醒來不知該有多疼。
男人何嘗不心痛?卸下終日的偽裝,陸歇拉過被子裹住秦蒼,再將女子輕輕擁在懷裡,才覺自己的心也要跟著碎了。看著懷中人安靜的呼吸,有一瞬間,他甚至想:將她藏起來吧、關起來吧、鎖起來吧!若她能一直這麼安穩地在自己身邊睡著該多好。那樣,他至少能完完全全地保護她。
許久之後,女子悠悠轉醒。
“二哥?……”
“我在,蒼蒼!可有哪裡還痛?”
“……劉緋怎麼樣了?”
“她很好,已經回王宮了。”
陸歇沒想到她第一句竟是問的劉緋。此時秦蒼還不知道劉緋那處的情況,不知道那個在不高山初相見時的傲然女子今日回宮後幾乎瘋癲,更不知第二日,城內外就會謠言四起:貴妃娘娘鬼魅附身,誘控君王,殘害難民。
“其他人呢?那些牧民。”秦蒼覺得眼皮很沉,頭有千斤重。著急支起身子,但隻一動,全身的疼痛跟著相繼蘇醒。頓時天旋地轉。
“……我已差人將他們葬了。”陸歇的聲音很平靜。見秦蒼不安分,並不阻攔,扶她坐起,半倚靠在自己身上,才回答。
“有人死了?”秦蒼聽罷心下震驚,仰起頭,離開了溫熱的頸窩和胸膛,看向男人的臉。屋子裡不亮,男人英挺的鼻子在側臉上留下陰影,卻沒有回答。
“難道他們……全都?”全都死了?
半晌,秦蒼看見陸歇點了點頭作為答複。
“……我看見了。二哥,我今天看見了清隱山上的‘孩子’!”秦蒼慌亂,想要去找睡著前一直握在手中的紅線金墜:“是不是他……不!是不是他們殺了那些人?”
陸歇感覺懷裡女子的身體明顯在發抖,於是將人擁得更緊些,借由安撫拒絕了她的找尋。秦蒼無力,身子顯得格外聽話,眼神卻仍舊投射出期盼。
陸歇避開這雙眸,將落下的被子再次輕輕覆在她身上,一邊淡然道:“什麼孩子?”
男人的話像是一個綿軟的巴掌,扇在空氣裡,一下就趕走了所有溫存。這一刻,秦蒼突然感覺身體的疼痛或許不足為礙,身邊人的隱瞞卻讓她倍加疲倦。所以,一時間竟不知是該回答他的問話,還是要與他對峙。
很長的一段沉默。
她不說話,不知在想什麼。他於是也便不再問,低著頭,看著她一下一下眨著眼睛,似乎在思考,似乎很困。兩個人挨著彼此,體溫和氣息相互交織纏繞著,包裹著小小一方席榻。
終於,秦蒼輕輕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將一縷稀薄的期待揣進心裡:“二哥還記得我們在清隱山上初見嗎?當時,我謊稱自己帶了一條係著金墜的紅線。那不是我的,是分彆帶在一對男女童身上的。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可我之後回去時並沒有找到。”
“當時的那些孩子,除了你我之外,會不會還有人活著?”
“蒼蒼,我回去時,他們已經沒有呼吸了。”陸歇明白秦蒼想說什麼,避重就輕。
“所有人?”
“所有人。”陸歇回答得很慢卻很篤定。
他還在騙自己,秦蒼想。於是另起一頭:“後來查出了是誰在用幼童做藥人嗎?會不會是九澤的人呢?”
“或許是。”
“上次那個叫珞珞的人說,宋逸也會製毒對嗎?”
“對。”
又是很長的一段沉默,又是秦蒼重啟疑問:
“你們要動手了是嗎?”
見陸歇不答,秦蒼感覺胸中徒添了種種情緒。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傷感,而比之哀傷,憂慮又更勝一籌。為什麼自己還是個局外人呢?我們共曆生死,為什麼他還將自己排除在外呢?他懷疑我會對他的計劃不利?還是對他不利?
可是越是心急越是不知該從何細述,隻覺身子越來越沉,這大概就是心力交瘁?於是,秦蒼儘量按住自己的情緒,半晌才緩緩道:“二哥,既然你不願說,可否容我自己胡亂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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