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怕不好吧?”陸歇麵露難色。
陳煜和劉禎是血親。當年老王駕崩,帶兵將劉祁押送監牢的,正是陳煜的人。
一開始兩人還畏人言語,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後來發現劉祁被軟禁印芍這幾年,其勢力不僅未被根除,反倒有重燃的苗頭。於是不敢懈怠,挑明了要擰成一股繩。劉禎待陳煜倒也也不薄,不僅讓他重新在軍中任職,品階也是一路扶搖。所以陳煜的傾向是很明晰的。
眼下,他隻道王上殺雞儆猴、以儆效尤爾爾,顯然有立威不成,反來安撫陸歇的意味。陳煜口中雖說是避聖上風頭,可若沒有劉禎放話,他又哪能私自帶兵出城?
秦蒼想,陸歇身邊隻有親兵,沒有威脅,若是問責,沒必要在回京路上截下眾人。但要說真是邀他們府上一遊,卻哪有帶持劍將士夾道歡迎的道理?所以眼下這“請帖”究竟何意,秦蒼不知。
陸歇似乎有些猶豫,解釋道:“並非我拒絕陳煜兄美意。隻是前些日子接到兄長家書,說他也剛抵府上。若是陸歇回齊昌後,家門都不入,兄長定會怪我沒規矩。”
聽對方提起鎮南王陸歌,陳煜胸中幾分懣懣。
陸歌這些年幾乎一直輾轉邊境,能征善戰、沉穩寬和,竟有些當年璃王的風範,軍中威望亦是頗高。自家老爺子這次回京後,頭疼腦熱不斷,不多理朝政。便有人說待陳景卸甲,未來軍中扛鼎者非陸歌莫屬。曾與自己並駕齊驅之人,竟已騰達至此,陳煜胃裡泛酸。
但劉禎要坐穩王位,少不了拔除劉祁全部勢力、亦要爭取可用之人。陸歌看似中正敦敏,對新王亦恭恭敬敬,卻並不交心。
陸歌之意尚不明朗,若是能籠絡到陸歇也是好的。
這兩兄弟自幼時便聚少離多,傳言感情不深。加之陸歇當年入的是陳景麾下隊伍,後來陳景大手一揮竟然將這一部全都交由陸歇自己去帶。若無護國公成全,哪有後來無名軍功勳卓著?
劉禎就是看準了這點,派陳煜前來接人,順便探探虛實。若是陸歇識趣,那便為我所用;若他已“心有所屬”,之後也好從長計議。
這兩方各有打算、尚在僵持,突然聽得遠處塵土大作,馬蹄陣陣。
又一隊人前來。
這隊所攜兵馬比之陳煜少之又少,且皆著常服。不過兩相一比,後來者看似行事低調,卻絲毫不寡氣勢。
當頭一人二十五、六,金冠束發、風度翩翩;即臨車輦,勒韁下馬,幾步來到為首二人眼前。對陳煜與其重兵視若無睹,點點頭應下對方招呼,轉而對陸歇簡單施一禮,之後劈頭蓋臉便道:“瑞熙王,王爺知你已過琮隆,命我來此即刻接你回京,向王上請罪!”
“巽風哥,陳煜兄才與我解釋完,王上並非真正遷怒與我。”陸歇這句話不說支支吾吾,也是氣勢銳減。
“就是就是,”陳煜笑臉跟著附和:“況且瑞熙王才歸來,巽風將軍一來就問罪,這恐怕……”
“還敢狡辯!”叫巽風的人嘴裡罵的是陸歇,打斷的卻是陳煜的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璃王府的臉還要不要了?”
秦蒼不認識巽風,可眼見轎前兩個混世的當即被滅了氣焰,便知這人來頭不小。
巽風是陸歌的手下。
人說璃王府的兩位王爺,弟弟劍走偏鋒,專營偷襲、暗殺、策反等不見光之道,以邪取勝。而哥哥則寬厚沉穩,是陣前領兵之人,有大將之風。可平常人不知的是,陸歇手中那柄劍叫“幽冥”,陸歌的劍卻叫“判官”。而鎮南王身側更有一對“鬼差”,一為離火,而另一人就是這巽風。
巽風離火兩人皆庶人出身,卻驍勇善戰,身列將位。且在璃王府也很有一席位置,就連陸歇見了也得彬彬有禮、視作兄長。
秦蒼雖不識巽風,但聽聞是璃王府來的,便猜是前來解圍之人。以為陸歇會趕緊借坡下驢,離開是非之地。但顯然,陸歇並不想讓迢迢趕來之人輕輕鬆鬆將自己帶走。
“巽風哥,幾年不見你教訓人的功夫倒是一層未變。”陸歇不是唯唯諾諾之人,但也並非跋扈。可是此刻他撇撇嘴,世家公子紈絝嘴臉儘露無遺:我才不與你回去!陳煜兄都與我說了前因後果,你與兄長莫要依此誆我。現如今,我也是禦賜的瑞熙王,輪不到你們家法伺候了!”
“你知不知,現在牙峪與我接壤處大亂?”巽風不讓。
這是陳煜之前說過的話。但此刻形式變了,陳煜馬上轉換說辭,替陸歇開脫:“巽風將軍且息怒,這幾日在管製牙峪叛軍時,我軍也沿途查處‘三不管’地帶的勢力。加之與新任牙峪郡守重訂條約,讓周遭百姓受益不少。再說,北離的半個家門都向我們敞開了。巽風將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同一番話,在陳煜嘴裡一嚼,來了個黑白顛倒。陸歇耳聞自己從愧對聖望的罪人生生變作該恃功邀賞的功臣,喜悅之情唇角眉梢!
“陳煜兄,這人常年跟在兄長身邊,說話做事死板的很,我們不要理他。你不是邀我去你府上做客?我成親時,你竟不曾前來,今晚咱們必須好好痛飲幾杯。走走!”
說著,拉住陳煜手腕就要往他身後隊伍裡躥。
“陳將軍,好大的陣仗。”巽風似乎才發現身邊有一隊重兵一般,看向陳煜身後。待到目光回到領兵之人身上時,瞬間染上厲色:“陳將軍是覺我京中戍防有紕漏,才在此厲兵秣馬?”
陳煜雖直接效力於劉禎,但比之眼前的巽風,官階身份尚有一定懸殊。加之巽風是鎮南王身邊的人,更不免忌憚。
陳煜年紀不大,但能跟在帝王身邊鞍前馬後也足見不是一般人。況且汲取了年少時的教訓,知道為人不能冒進,近些年很有一些要臥薪嘗膽的意思。所以眼下心頭氣惱,卻並未發作。
男人聽罷,趕緊拍拍陸歇的手,順勢掙脫:“巽風將軍誤會、誤會。我隻是想著恭迎瑞熙王的儀仗含糊不得,就特意讓他們穿戴整齊。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陳煜兄,幾年不見,你怎麼變得這般慫?”陸歇不願意了,添油加醋:“他就是個副官,身後就帶了那麼幾個人。你怕他作甚!”
秦蒼在車內看著陸歇擦拭粉末扮作膏粱子弟,故意將矛盾引向爭搶自己的人時,有些詫異、也有些想笑。
想來遊走朝堂敵後確實需得有些變臉的本事。陸歇和哪位“千麵白羽”不同,此刻他不用裝扮,就已經是另外一人了。又或許他本來就是個兩麵三刀的高手。
這三人心思各異,女子聽得有些入神,就忘了身邊的小孩兒。此刻得空回頭,就見小兒子已經咿咿呀呀地朝車簾外探出了半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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