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概聽懂經過,既欣喜,又懷疑。
不知真假。畢竟太過離奇,令人本能質疑真實性。
當即有讀書人呼朋引伴,匆匆朝白堤趕去。兩名賭鬥的也要動身,卻給同窗攔住:
“那位‘禾先生’已離開了,這會過去啥也看不見。咦……說起來,這青杏園大門怎的又關了,莫非是有人挑戰?”
手持折扇的讀書人“恩”了聲,心已飛去白堤,隨口道:
“不久前來了個戴鬥笠的年輕人。”
鬥笠?報信的白胖士子敏感神經被觸動,下意識反問:
“穿什麼衣裳?有多高?”
等同窗描述完大概特征,他愣在原地,心中生出一個瘋狂的想法,又覺太過離譜。
……
白堤。
季平安雖已離開,可聞訊趕來的百姓卻有增無減。
當高明鏡乘車抵達附近,隻窺見人頭密密麻麻,外麵的往裡擠,裡頭的往外鑽。
“高師。”俄頃,鐘桐君與幾名樂師劈波斬浪,從人群中趕了過來。
她滿是書卷氣的臉上,帶著慚愧,垂首道:
“我輸了。”
高明鏡展開皺緊的眉頭,寬慰道:
“事情經過我已知悉,不必自責。隻是本座也不知神都裡竟有這等人物。”
鐘桐君想了想,說:“或許是外地趕來的。”
外地麼……高明鏡無法確定,沉吟說道:“演武本就是切磋技藝,不必太過放在心上。你也不必留在此處,給那幫販夫走卒觀賞,上車吧。”
民眾被壓了好些天,此刻好不容易勝了一場,言語中,總不是太好聽。
鐘桐君“恩”了聲,提起長裙,乘坐馬車。
修行者不受凡人所累,並不忌諱男女同車等約束。
“這便回驛館麼?”駕車的弟子問道。
高明鏡略一沉吟,說道:“去青杏園一趟。”
若對方隻是個民間高人,還則罷了,但若並非巧合,而與朝廷有關,那其餘擂台是否也會迎來勁敵?
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還是決定走一趟。
……
青杏園內。
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被厚厚的大門阻隔,庭院中氣氛安靜而祥和,與沸騰的白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作畫不是彈琴,再粗狂的筆法,也總要耗費更多時間。
當然,畢竟是打擂,不可能給幾天功夫斟酌落筆,所以裁判們已經習慣於,在這段時間喝茶讀書,甚至吃一頓點心。
不過今天的挑戰者有些不同。
以往的人,包括宮廷首席畫師在內,落筆都慎之又慎,精益求精,可這名連作畫都戴著鬥笠的古怪年輕人從落筆那一刻起,就沒有半刻遲疑。
仿佛不需要思考一般,成竹已在胸中。
不過仔細想下,也不意外。
定是在到來前就在心中千錘百煉過,當然下筆如有神,可惜絕對實力的差距,無法借此抹除。
反而,季平安落筆越快,裁判們便愈發不抱期待。
就在為首一名“主裁判”打了個哈欠,抬手準備呼喚小廝送上茶點時。
突然,季平安手中的筆停了。
輕輕放在一旁的筆山上,抬起頭,平靜說道:“我畫完了。”
庭院一靜。
這就完了?你未免太快……
聞言,無論幾名鴻儒,還是散落四周的畫師們臉色古怪。
心想:
甭管畫作如何,起碼在速度上,倒是勝了。
可惜……速度在這一項中,並不是關鍵。
屈楚臣愣了下,提筆看了眼自己才完成一半的畫作,搖頭笑笑,也放下筆。
揉了揉手腕,準備鑒賞下對方的成品。
“誰去看看?”見到這一幕,裁判席上,充當“主裁判”的白須老者問道。
“我去吧,”桌子邊緣一名清瘦老者起身,笑嗬嗬道:
“正好坐久了,活動下筋骨。”
言談間,並沒有抱有期望,畢竟這般短的時間,又是真龍這種複雜難畫的品類……但,在這個節骨眼,敢於與墨林較量……勇氣可嘉。
清瘦老者緩步走過去,心中已在盤算,等下無論這年輕人畫作多麼低劣,自己都總要找些角度,誇讚勉勵幾句。
不能令勇於應戰者寒心。
他朝季平安微笑頷首,然後踱步至案前,低頭看去。
繼而,眾目睽睽下,老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保持輕捋胡須的姿勢,一張臉卻肉眼可見地泛白,僵立不動。
“周老夫子?”有人輕聲呼喚,卻也渾然不覺。
裁判席上,另一名方臉中年人皺眉,在好奇心驅使下邁步起身,走到老叟身旁,垂目看去。
然後……他同樣不再動彈。
“這……”餘下幾名鴻儒麵麵相覷。
終於,為首的白須老者起身,看了眼麵露好奇的屈楚臣,抬手作勢:
“你我一同觀之?”
屈楚臣頷首,懷著濃重好奇心的一老一少同時走到案前,垂頭望去。
繼而,豐神俊朗的年輕畫師天才瞳孔猛然縮緊!
“轟——”
他腦海中,仿佛有怒海嘶吼,雷霆噴湧。整個心神被拉入畫中世界。
鹹腥的海風,迸濺的水滴,身臨其境。
天地之浩大,人之渺小如塵。
他抬起頭,赫然望見一條在怒海中嘶吼掙紮的蒼龍,仿佛在與遠處一輪煊赫金光對抗。
龐大身軀龜裂潰敗之際。仿佛察覺注視,扭頭望來,撐開一雙空白死寂的眼瞳。
屈楚臣霍然回神,脫離畫卷意境籠罩,呼吸微緊,生出難以掩飾的動容情緒。
他定睛再看,卻發現大海成了青墨,蒼龍成了紙上凸起的線條,那煊赫的金輪也不過是畫卷一角的一團暈染。
“這……”屈楚臣終於明白,為何幾名老者靜立不動,作為凡人,他們更難抵抗畫卷意境席卷。
隻是,為何自己身為墨林畫師,也抵抗不住?險些心靈失守?
“可以打分了麼?”
突然,季平安的聲音響起,也將幾名鴻儒拉回現實。
清瘦老者感受著那有如實質的恐懼,下意識揪斷了一根胡子。
方臉中年人深深吐出一口氣,再看向那線條簡略的畫卷,驚疑不定。
白須老者雙眸恢複焦距,方想起置身於擂台場上,臉龐因激動湧上血色。
屈楚臣沉默片刻,看了看眼前這線條簡單,可每一筆都躍然紙上的畫作,又看了眼自己那未完成的一幅。
說道:“是我輸了。”
青杏園中,落針可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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