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
烽燧城鎮守府,偏院。
侍衛裹著皮襖守在廊下,身後是紅磚與鬆木築成的二層樓閣——其外牆鑲著冰藍,默立於覆壓全城的浩莽深雪。
一樓正堂,紅銅碳爐隔著雜色琉璃與寒冬作對。
“校尉請看,這支野山參可謂極品了!”
索成周雙手捧盒,獻寶似地殷勤。
“先看這蘆頭細長、彎曲自然如雁頸,正是堆花蘆;再看這靈體,還有鐵線紋與珍珠點,咦,當真是‘五形俱美,六體相協’!”
他說著取出野山參,在養浩穰與郭瀚的注視下一整棵放入茶壺。
水沸聲清。
白煮未久,微苦中帶有回甘的濃鬱參香已在室內蕩漾。
“嗬,若非貴人在側,定不能讓索大人如此出血。此乃北地山珍之王,洪校尉不可不嘗!”
郭瀚粗豪笑道,主動提壺替斟茶。
但洪範未舉杯,亦不接茬。
銅爐碳在燒,瓷壺水仍沸。
堂下氣氛卻陡然冷了下來。
“此次有些不中聽的話要聊,這茶聊完再喝不遲。”
洪範環視三人,眸中蓄著窗外冰雪般的冷意。
索成周不敢相信眼前的年輕人竟如此不給麵子,強壓心頭怒火,磕下茶盞。
鏗然一聲脆響。
“洪校尉請講。”
他雙手按椅,拔直了腰背。
“我的來意三位想必是清楚的。”
洪範直視養浩穰與郭瀚雙目。
“洪某乃烽燧全城軍務主官,統領城防司,但入城四日來披堅營、執銳營、無回營均未向我彙報。”
“為何?”
話既說開,養、郭二人無言以對。
“洪校尉,我知你鼎鼎大名,敬你輝煌武勳。你率軍遠來,我等是真心實意要與你井水不犯河水。
索成周接過話,卻未直接回答。
“無所謂犯與不犯,隻是我既在其位必謀其事。”
洪範說道。
“你要做什麼事?”
索成周耐住性子轉圜。
“守好城,打勝仗,殺殺巨靈氣焰,再發展民生,替北疆謀些實利。”
洪範的話聽起來空洞無物。
“此皆大善之事,吾等願與赤沙軍同心協力。”
索成周故作笑容。
“如此甚好。”
洪範瞥他一眼,不為所動。
“然二督尉麾下全軍是我職權所在,恕難相讓。”
交涉至此,養浩穰隻覺得如坐針氈。
“校尉的赤沙軍在涼州成軍,兩位督尉並麾下三營則是北疆人;我們各自管各自,通力合作,不好麼?”
索成周將洪範麵前冷卻的茶水倒了,給他新接一杯。
但這隻是無用功。
“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事不成。他們做成事是我的功,做不成是我的過,我不可能不管。”
洪範搖頭如鐵。
索成周深吸口氣,臉色徹底冷下:“洪校尉,北疆不是涼州,鎮北衛有鎮北衛的做法。”
“我恐怕鎮守不能代表鎮北衛。”
“洪校尉,本鎮就直說了,這不光是我、是烽燧城的意思,也是左衛將軍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