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隱田_滿唐華彩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256章 隱田(2 / 2)

郭渙急急忙忙隨著呂令皓便走。

“宋勉不代表陸渾山莊。”郭渙笑道:“縣尉也知王彥暹,他就是因為太信任宋勉,卻不知宋勉隻在乎陸渾山莊的利益……”

郭渙遂得意道:“小老兒一輩子都在偃師,豈有看錯這些人的時候?薑還是老的辣。”

他臉上帶疤,長相凶惡,直接就把這些沒殺過人的大漢嚇得不吭聲了,他囂張地擺著肩膀,走到老涼身邊,咧嘴笑了笑,等著看誰敢先動手。

“縣尉與小老兒打啞謎呢。”

薛白道:“不是什麼大海,隻有萬丈懸崖,一摔就是粉身碎骨。我真羨慕你們什麼也看不到,愚蠢地歡呼著,醉生夢死,撞向深淵。”

他非常篤定自己會贏,也不要薛白拿出賭注來。

~~

一筐筐的銅幣嘩啦啦地倒進了豎爐裡。

恰此時,杜五郎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把一本厚厚的冊子攤開、擺在殷亮麵前,道:“先生你猜,得讓郭家補繳多少?!”

老涼直接站到了薛嶄的麵前。

郭渙道:“郭家輸了,不過破財免災。小老兒一個不入流的差遣沒了不可惜。縣尉若輸,丟的可是大好前途啊。”

“有好處不占是王八蛋?”

“薛白與王彥暹不一樣,王彥暹是正人君子,但薛白不是。因此,我篤定薛白此舉,不是為了查隱田,他是個有野心的人,想要的是掌權,除掉錄事郭渙,斬掉呂令皓的左膀右臂,這才是薛白的真正目的。”

“你沒看錯他們。”薛白道:“你看錯我了。”

~~

“薛白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與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十九叔可以信他。”

“縣令將此案交給我,那我就從開元十五年開始查……”

“讓我看看。”

而此時,薑亥也過來了,撥開幾個部曲從人群中穿過,還回頭罵道:“看什麼看?!好狗不擋路。”

薛白遂上前拾起一本,翻看了一會兒,忽然皺起了眉,轉頭吩咐道:“把稅冊拿來!”

“但有些薑老了也不辣,隻有老。”

“可郭太公所言也有道理……”

郭家部曲則圍著縣署,給縣尉施壓。同時,自有人跑去把此事報給郭太公。

“郭錄事說反了,這次,是宋勉太信任我了。”

雖然天色已晚,各家卻給他麵子,都派了人來,包括陸渾山莊的宋家也沒缺席,來的是宋勉的十九叔。

“小老兒為縣尉推演如何?”郭渙遂將話題拉回來,道:“各家都不可能容許縣尉動隱田,馬上便會支持明府下令釋放我,論官位,明府才是一縣之主;論聲勢,縣尉的手下能抵得過偃師縣這麼多的部曲、護院?”

從郭虔瓘開始,又說到當今劍南節度使郭虛已、左驍衛將軍郭元振,總之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沒想到薛白會如此迫不及待地動手,連宋勉與正在叫囂著的小地主們都原以為今日隻是先鬨個動靜。

“宋十九,你侄兒不懂事,但道理老夫得給你說清楚。今日若僅是郭渙一人之事,他便是被薛白殺了,老夫眼都不眨一下,但此番薛白目的為何?隱田!你們誰家敢說沒有隱田?”

“身為縣錄事,以權牟私,隱匿田畝,積欠之數至如此駭人聽聞之地步,當大唐沒有王法嗎?”薛白喝道:“先將郭渙拿下!”

論舞樂,終究還是當今聖人的水平最高。

殷亮原本是躲在尉廨當中,恰好出來,忙問道:“少府,出了何事?”

郭渙恨不得喊出來“薛白這次挑釁的是所有高門大戶,我們應當聯合起來。”

首陽書院的山長,聽起來稀鬆平常,實則人脈廣闊,且宋家也不缺位高權重之人,故而宋勉在偃師縣聲望甚高。

“反了。”

正好,鄭家庫房裡有一大批糧食快發黴,絲絹也快要受潮暈色了。鄭辯便拉過宋家一人,耳語道:“十九兄,郭家的隱田如何處置,你們可有問過縣署?”

郭渙已喝完了一壺酒,喝得臉色通紅,笑道:“到時激起眾怒了,縣尉隻要願意服個軟,小老兒也願意出麵轉圜。”

“此事甚為可疑,本縣定會親自開堂!”

過了很久,薛白親手拿著酒壺進來。

“諸位聽我解釋,這些田地不是沒交稅,而是以原本的田主的名義……”

因為鑄私錢雖然很普遍,天下世紳隻要有銅料就能鑄,但這確是大罪。

“拿酒拿酒,酒辣。”

薛白真就起身去拿酒。

“我相信縣尉!”

殷亮意味深長地笑著點了頭,道:“誰讓郭錄事從不向著少府呢?”

隻要有利益、值得信任,其實薛白、呂令皓、郭渙,有什麼區彆?

他們從來不怕縣官太貪心,隻害怕縣官太過正直……

這才算是招供了,供的卻遠不止是郭家。

嘀咕完,他大笑道:“縣尉說的是這些年在安西立功的子義啊!縣尉與他可相識?巧了,都是自家人。”

也不知這是在罵郭渙還是呂令皓。

“縣尉敢與官長動手嗎?事情一旦鬨大,可不像上次好交代。清查隱田,縣尉得罪的不止是偃師縣,而是河南府,是天下據有大量隱田者,這些人輕易便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不,不可能的。”郭渙再也笑不出來了,目光呆滯,喃喃道:“我不會看錯這些人,不會的。”

薛白問道:“若我還是堅決清查郭家隱田,如何?”

他與舞陽的走私販有銅料生意往來,知道是他們幫薛白在縣署鬨事,更有種大家同在一條船上的感覺。薛白也確實夠意思,表達了誠意。

薛白道:“與其說是稅重,不如說是稅製繼續不下去了。”

“為何?”

郭太公連忙招過郭渙,道:“縣裡有數十年未出過這般刁民,你帶上部曲,助縣官們一臂之力。”

“什麼?!”

郭太公很快就看透了此事背後針對郭家的陰謀,當夜就請縣中諸公到他家中一聚。

呂令皓愈怒,抬手一指,喝道:“本縣罷免薛嶄的班頭之職!將這小崽子拿下!”

這一番話中氣十足,前半句時不少人還以為薛縣尉是為了增加聲勢,最後那聲“拿下”卻讓他們都嚇了一跳。

“對了,他們今日都在郭家本宅赴宴?”宋勉不由好奇薛白對付郭渙的決心有多堅決,吩咐道:“去盯著,看看都是何反應。”

她心想,謀逆就該這樣,不給自己留任何回頭的餘地。

“好。”

~~

縣署。

宋勉到時,見到的正是這樣一副吵吵嚷嚷的場麵。薛白已把郭渙逼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要麼,當眾承認這些田地不是郭家的;要麼,拿出十數年積欠的賦稅來。

然而,麵對他期待的目光,宋勉卻是視而不見,轉頭看向了薛白。

最後,薛白道:“我會讓郭家交了五百餘頃的隱田,再補上曆年積欠的租稅。”

那確是呂令皓的聲音,透著一股無奈與頹廢感。

偃師縣真正的主人是誰?不是縣官,而是他們這些世代居住於此的世族。

“異想天開了。”郭渙搖頭不已,“一點田地,還不至於讓宋家昏了頭。”

看來,薛白不僅是要掌握高崇的權力,還要取代郭渙。

“好。”

“那這是郭錄事重造的青苗冊嗎?”

一時之間,又是一陣陣呻吟。

薛白打斷道:“你是在威脅我?提醒我不要犯了眾怒。”

杜妗道:“我要的不是錢。”

宋勉這般說著,隨著叔父走進了崔家的大堂。

“把那些銅器也丟進去。”

但不要緊,這樣飛蛾撲火的人,他這輩子見得多了,有幾人能在一眾豪紳的圍剿中做成事的?

就像有人若敢溺入大海,隻會被大海吞噬。

一個王朝的百年積弊,自然不是幾句話能說清楚的。但郭渙想說的道理薛白一直都懂,製度有了缺漏,高門大戶擴張田地、隱匿農奴已是不可避免。

“不,恰恰是因為這些假錢,宋家才會站在阿白這一邊。六千貫假錢,他們真不在乎,在乎的是阿白幫他們銷贓、有把柄在他們手上了,同流合汙了,是自己人了……這才是關鍵。”

說的是銅,杜媗歎息其實是因為擔憂薛白,問道:“若讓宋家不必出錢,憑白占了郭家的良田,此事是否更容易成些?”

類似這樣的話就很唬人,都是郭姓,葬的地方又近,郭虔瓘也確實是開元年間戰功最高的幾人之一。

“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一旦被捉到,必死無疑。”

“哎喲!”

他這一番表演也是拿出了春闈鬨事時的經驗,說話時目光看向人群中薄有家資的小地主,這些人比一般農戶有身份、有見地,又遠遠不及世紳大戶,他們其實才是偃師縣每年交納稅賦的中堅。

郭渙譏笑道:“縣尉就能看到?”

這件事,杜家姐妹沒有告訴杜五郎,更沒有告訴杜有鄰。

郭家既不可能放棄那些田地,也無法補清積欠的稅賦,此事在官麵上已無路可走,那便隻剩下最後一個選擇了,抗爭。

郭渙以為的大海,竟是這麼快就像沙塔一樣被瓦解了,他不由呆在那裡,像是瞬間又蒼老了許多。

任呂令皓如何怒叱,劫牢者已不見了身影,唯有趕來的世紳百姓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提出見解。

呂令皓正騎虎難下,反而是薛白給了台階,道:“縣令,先把郭錄事押下問一問,查清真相為妥。”

“有人占地近千頃,不過百稅其一;有人田產不到百畝,納的稅卻比他們還高,公平嗎?!”有人忽然這般喊了一句。

崔晙沉吟道:“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官麵上的事了,與我們無關?”

“隻要縣尉今夜再給一壺酒就好。”

薛白笑了,道:“有時我真羨慕你們。”

杜妗說著,眼眸裡映著的火焰似乎都愈發的明亮起來。

“你倒舍得。”杜媗走來,微微歎息了一聲,“照你這般做,鑄私錢也無利可圖。”

“這……不是。”

有幾個人從令廨裡出來,在說“縣令,告辭了”之類的話。

說著,郭渙心生感慨,又道:“就好比,縣尉自以為是在鬨海且攪得天翻地覆了,可目光放遠,弄潮兒攪起的浪花在汪洋大海裡算得了甚?”

他倒了兩杯酒,端起一杯遞進郭渙手裡,再碰了下杯。

“他們沒變,一直隻要利益。但我比你預想之中壞得多,壞到你不敢想象的地步。”

郭渙一愣,抬起頭看去,隻見薛白的笑容是那樣人畜無害……

今天這章也是一整個情節不好分,還是2合1發~~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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