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教授見多識廣,說“如你所說的那樣的話,可能是肝硬化,我給你開一些檢查單據,做個切片做病理確認一下。”
陳教授開據了所有的檢查項目,讓楊啟才逐項去檢查。這時,常寶學進來,說他已經買好了各種慰問品。
“你先陪著楊書記去探望田書記吧,我去過了,就先不過去了。”陳英說著把陳教授開出的檢驗單遞給了常寶學,說“回頭你再陪楊書記去檢查,給楊書記做個切片,我在我父親這裡等著你們。”
常寶學以為陳英跟著楊啟才檢查身體不方便,攙扶起坐在診凳上的楊啟才。
兩人走了出去。陳英之所以借故留了下來,主要是她了解自己的父親,她猜想楊啟才的病並沒有父親說得那麼簡單。陳教授煞有介事地望了一眼門外,悄悄地說“我判斷楊書記是肝癌,而且到了晚期。”
“什麼?癌症?晚期?”陳英驚詫地嚷著“爸,還有什麼辦法嗎?你要想辦法救救楊書記呀。”
陳教授看出陳英眼裡的淚水,沉痛地說“英子,爸是大夫,大夫要對患者負責,但大夫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楊書記這個病,恐怕已經回天無力了。現在所需要的是如何更長時間的挽留他的生命。”
吳彩霞特意趕到淩水鐵路辦事處,麵見黃士煒主任。
“現在正是運糧會戰的攻堅階段,你不在淩水南站,回來乾嘛?”黃士煒完全沒了以往對吳彩霞的那種熱情,冷淡地說。“你們淩水南站出現的麻袋事件,給運糧工作抹了黑。”
吳彩霞聽明白黃士煒是對麻袋事件不滿,這也正中了她的下懷,說“難怪黃主任生氣,那還不是譚連民搞的鬼,不然的話,哪會有對他的撤職處分。”
“黃主任,我夠委屈的了,作為老同誌,在競崗中讓一個黃毛丫頭頂了我的位置,其實,如果沒有他譚連民的一票,我就可以坐在副段長的位置。結果怎麼樣,譚連民連自己的位置都沒保住,這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黃主任,你看譚連民也下台了,陳英也沒有幾天好日子過了,我希望組織上重新考慮我的工作安排。”吳彩霞沒有注意到黃士煒的表情變化。
黃士煒實在有些忍無可忍了,他早就覺得淩水南站的麻袋事件有些蹊蹺,身在淩水南站的站長沒有一點問題,而去包保的譚連民卻挨了處分,後來,他接到楊啟才的電話,對事情有些了解。他生氣地批評道“吳彩霞,你怎麼就這麼不顧大局,不識時務呢?我聽到了反映,這次事件是你一手造成的,那麼大的問題,都讓譚連民給頂了下來。你卻臉不紅不白地說譚連民的壞話。通過這件事,讓我看到了一個領導乾部的品質,也讓我看到譚連民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你聽誰在造謠中傷我,譚連民自己都承認了責任。”吳彩霞理虧地嘟噥著。
黃士煒激動地說“你學一學楊啟才,蹲點包保紅太陽站,任勞任怨,身先士卒,一直堅守在運糧一線,他啥時候說過自己的成績?”
吳彩霞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楊啟才帶病參加搬運糧食,都累壞了身體,我剛剛得到一個準確的消息,楊啟才從運糧現場回來,就住進了醫院。”
吳彩霞抬起了頭,焦急地問“他得了什麼病?”
黃士煒沉痛地說“肝癌,而且已經到了晚期。”
5
隨著最後一列北糧南運的列車從紅太陽站發出,標誌著北方鐵路局運糧會戰勝利結束。
北方鐵路局隆重召開了全局運糧會議的表彰大會,為運糧先進個人披紅戴花,吳彩霞也是鐵路局表彰的一員,當王誌康局長親自將表彰獎狀交到她的手上時,她愧疚地紅了臉,彆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縈繞。
王誌康最後做了總結發言“我們就是站在講政治、講大局、講穩定的高度,把糧食運輸作為鐵路誠信服務的主打品牌,按照鐵道部、鐵路局的要求,周密製訂運輸方案,確保了重點物資的運輸。針對糧食運輸中在審批、車皮調配上容易出現的問題,鐵路局製訂了運輸工作的《十條禁令》,並且組成了嚴肅糧食運輸紀律督察組,深入各站段,明察暗訪,基本杜絕了糧食運輸中的違紀違規行為,實現了無違規收費,無點裝行為,無貨主投訴的‘三無’目標。”
王誌康的目光投向了台下第一排的吳彩霞,說“淩水車務段段長譚連民就觸到了鐵路局為這次糧食運輸設定的高壓線,撤了他的職,便有人為他喊冤,認為無非就是麻袋的問題,糧食泄露是件小事,最多就是作為包保乾部的失察失職行為,不至於撤他的職。我就是要各站段的領導知道,軍中無戲言!”
“同樣是淩水車務段,黨委書記楊啟才也是包保乾部,在全局糧食運輸量最大的紅太陽站蹲點,一去就是十來天,廢寢忘食,帶病堅持在運糧的第一線,你們知道嗎,單就他指揮的紅太陽一個站裝發的糧龍14列,糧車564輛,糧食竟達34131噸。”他停了停,聲音明顯的低沉了下來,“而今天,這位運糧會戰中當之無愧的先進個人卻沒有來,因為他住進了醫院,確診為肝癌。我們鐵路正是有這樣的領導乾部,用他們的錚錚鐵骨鑄就了鐵路跨越式發展的豐功偉績!”
台下掌聲雷動。吳彩霞受到震動,不禁熱淚盈眶。
會議結束後,王誌康一行人馬上驅車趕往淩水市,來到了醫大附屬醫院,親自為病中的楊啟才送去了運糧獎狀和獎金。楊啟才哽咽著,說“感謝路局領導對我的關心和愛護,這個成績不是我一個人的,應該歸功於紅太陽站的全體參戰人員,直到今天,譚連民還一直堅持在紅太陽站上。”
王誌康聽得出來,楊啟才是有意提出譚連民的問題,便說“楊書記,你現在病中,要安心養病,工作的問題你暫時放下來,我們來探望你的同時,也會安排好淩水車務段領導人的工作。”
“我希望你們考慮一下我的要求,讓譚連民重歸工作崗位。”
王誌康有些於心不忍,他故意問道“你住院階段,是誰坐台負責工作?”
“虧了有陳英,在這個非常階段她主動把黨政工作承擔下來。”楊啟才覺得自己走進了王誌康設定的圈套中,忙說“陳英的工作壓力也太大了,一身兼多職,尤其段長的崗位不能空著。她一個女同誌,做段長還沒這個先例。”
王誌康笑了,說“剛才你不是還說陳英乾得不錯嘛。我們就是要創造這樣一個先例,打破常規,不拘一格使用人才,正是認為不可能,才會煆練一個人。”
王誌康向楊啟才通報了鐵路局黨委常委會在研究淩水車務段領導安排上的情況,當時大家對王誌康任用陳英為段長的提議,出現了很大的分歧。大多認為她的年齡、性彆、經曆、工作性質都不適合,尤其是參加研究的黃士煒,更是強烈反對,王誌康力排重議,最後才統一了思想。王誌康對楊啟才說“最後形成了決議,讓陳英代理段長,譚連民擔任副段長,讓他當副手,戴罪立功。”
楊啟才理解了王誌康這樣決定的真實意圖,說“這個安排很好,這是讓譚連民為陳英保駕護航,讓陳英放手工作,你這是深謀遠慮呀,你是要為鐵路培養後備人才呀。”
譚連民接到鐵路局的通知,趕回到了淩水車務段。這時王誌康局長已經找陳英談過話,宣布了鐵路局的決定,讓她主持淩水車務段的全麵工作,並委托陳英,由她向譚連民傳達鐵路局的任命。陳英向譚連民傳達了鐵路局的任命。
陳英說話時,譚連民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這時,他抬起頭來,說“陳英,王局長的意思你也應該清楚,我準備下到中間站去深入工作。”
陳英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譚連民,說“譚段長,你不會鬨情緒吧。”
譚連民笑了起來,說“陳英,我現在高興還來不及呢,有你這樣的人主持工作,這是鐵路發展的需要,我怎麼會鬨情緒。咱們車務段是幾個站段的重新組合,各種管理不接軌,執行的標準也不統一,管轄的中間站都分布在乾線和支線上,大部分站舍破舊不堪,設施老化,基礎管理薄弱,職工素質參差不齊,人員思想形不成合力,這些都是安全生產的隱患。我是想下去,抓幾個典型,搞出幾個標杆站,也好讓其它站按照樣板站來達標。”
陳英知道譚連民的目的是為了將大任交到她的手裡,她可以放開手腳大膽工作,陳英感動地說“譚段長,你是為了我好,我真的需要你的支持和幫助。”
“陳英,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怕你會認為我是故意撂挑子呢。”
過了一會兒,陳英說“有件事我一直挺內疚的,是你家嫂子不讓我對你說。”
譚連民心裡一驚,以為田小彤與陳英發生了什麼矛盾,“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走的那天,你嶽父犯病住進了醫院。我說叫你趕回來,可嫂子說,運糧工作那麼緊張,不想給你添亂。”陳英轉念,說“這段時間我看你彆下現場了,你嶽父還在醫院,你也應該好好陪陪他,何況,嫂子單位醫院兩頭跑,你留下來也可以做個幫手,啥時候老人家病好了,你再下基層也不遲。”
“提速在即,時間不等人啊,沒有良好的設備狀態,過硬的人員素質,就無法適合大提速帶來的各種問題,這時要是不下去,恐怕這些工作就要放到大提速以後去做了,倘若有個三差二錯,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
“這項工作可以讓彆人去做。”
“不行,其他同誌每個人都擔當一份責任,現在班子裡隻有我沒有分工。”
“你是不放心彆人能做好吧?”
“你說的也對,彆人去做這件事,我還真有點不放心。”譚連民笑了。
6
譚連民到了醫院,先去了楊啟才的病房。
這時的楊啟才已經瘦骨嶙峋,被病痛折磨得沒有了人樣,但他卻依然保持著樂觀的態度,見到譚連民便從病床坐了起來,兩個人很興奮地聊著。楊啟才關心譚連民的工作安排,譚連說在給陳英當副手。楊啟才說這也是王局長有意的安排。
“其實誰的心裡都明白這裡麵的文章,是你替吳彩霞背了黑鍋,我想找時間跟吳彩霞推心置腹地談一談,我想她會想通的。”楊啟才說著痛苦地勾下了腰。
譚連民慌忙去扶,問道‘楊書記,你沒事吧?”
“沒事,這個吳彩霞,我最了解她了,畢竟我們曾經有過一段戀情,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嘛。”楊啟才臉上還浮現出一種愉快的神情,可在譚連民眼裡,那種表情卻因他的痛苦而顯得滑稽。
楊啟才親切地拉過譚連民去扶他的手,說“索性我就違反組織紀律,王局長的這次安排,就是給你的過渡,讓陳英代理段長,讓你當副段長,最後的目的,是將你們倆都安排到重要的崗位上去,說白了就是讓你們擔當大任。”
兩人開心地嘮了起來,熱情讓兩人忘記了這是在醫院,當護士進來提醒楊啟才,不讓他太累著時,兩人才猛然醒悟。譚連民起身告辭,去看自己的嶽父。
譚連民一進嶽父的病房,被各種親切稱謂的叫聲所包圍。
田小彤的哥姐們也從外地帶著孩子們趕來看望父親。
譚連民看著嶽父病懨懨的身體,愧疚地說“爸,你病了,小彤都沒有告訴我,我還是回來後,聽陳英告訴我的,還說您老是為我的事,才犯病的。”
“這不能怪小彤,是我不讓她這樣做的,這是老病了,時好時壞的,叫你回來乾嘛。你去了現場也不可能回得來,就是回來了你也幫不上忙,我是怕你,在現場分心,再出什麼事故,那就不隻是撤了你段長這麼簡單了。”田書記說。
譚連民感動地說“爸,你放心吧,我會把工作做好的。鐵路局重新安排了我的工作,讓我擔任副段長,段內的黨政工作由陳英來負責。”
“不論做什麼工作,都是為人民服務的,沒有乾不好的工作,隻有乾不好工作的人。”田書記看到又黑又瘦譚連民,有些心痛,體貼地說“你可要注意身體呀,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看我這一犯病,就什麼事也乾不了,還拖累你們。”
田小彤插話,說“爸,你說的是什麼話,對老人儘孝是兒女的天職。”
“你們都有工作,不要總往我這裡跑,何況老乾部處也為我找了陪護,養一段時間,我就可以出院了。”田書記望著滿堂的兒孫,他的精神狀態十分良好。
譚連民代表兒孫們說出了的祈願,“爸,您就是這個家的一棵樹,子孫們就像樹上的枝葉,咱們家的根會永遠糾纏在你的身邊,我們希望您這棵大樹不倒。”
田書記笑了,說“我說小譚,你咋也學會了順情說好話了?你說人哪有不死的道理,像我這樣的身體,可是到了今天不知明天的年齡了。”
譚連民不好意思地笑了,說“爸,我記得一部電視劇裡有句論斷如果你快樂,那叫生活;如果你不快樂,那叫活著。”
田書記正色道“在你們這些兒孫們的麵前,我沒有什麼可以遺憾的地方,這兩天在醫院,身體也感覺好了起來。”
趁著大家寒喧時,田小彤偷偷地拉了一下譚連民的衣襟,兩人來到了走廊。
“我剛才接到陳英的電話,說你還要下基層去?”
譚連民知道這肯定是陳英給田小彤打電話,讓她勸阻譚連民,他說“我回來時,還不知道爸病了,不然……你看……”
田小彤理解譚連民話裡的意思,便說“你是不是怕我拉你的後腿呀?陳英讓我勸勸你,過一段再下去。我對陳英說了,父親的病也見好轉,你在家也幫不上什麼忙,我看著你還鬨心,你下去了,我眼不見心不煩。”
譚連民傻笑著,說“我真的就那麼遭人煩嗎,我還以為你挺愛我的呢。”
這時,幾個患者從他們身邊走過,還向他們投來了關注的目光。田小彤神色緊張地說“傻樣,怎麼什麼話都敢在這說,人家聽到了說不定怎麼笑話咱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