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回憶過一生!
第九章
飛機翱翔了幾個小時之後終於降落塞內加爾機場,雖已進入深秋,可這裡卻依然炎熱,薄薄的短袖穿在身上,汗水仍是不住的往上滲出。
“小姐,要上哪兒?”黑黑的壯碩男子停在慕宛身前,用英語問著。他手裡拿著一張相片,正盯著慕宛比對著。
“我去岡比亞的慕宛農莊。”慕宛說著,心裡有些害怕,不是對眼前的人,而是對二十年來的不確定。
他們若不在意她,又為何會把農莊也命成她的名?
若是在意,又為何一年推過一年,從未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你是慕宛小姐?”我們暫且叫他john吧,因為名字隻是個帶號。john細細看著嬌小的小女人,她就是老板和老板娘天天不離口的慕宛小姐?他聽說慕宛小姐已經二十歲了,可眼前的小女人眉目清澈,白皙可愛,完全向未成年,是不是東方女人都這樣,嬌柔、小巧?老板娘也一樣,在熱死人的熱帶還是一身細致白嫩肌膚,他發誓,他有機會一定去中國看看。
就算偷渡,他也要去。
john的心底瞬間燃燒起無限鬥誌。
“你是……?”慕宛問得遲疑,她不認為在離家千萬裡的地方會有認識的人。
“我是john,老板和老板娘今天有重要事情不能過來,特地讓我過來接慕宛小姐的。”john瞪大眼睛,嗯,東方女人連遲疑、緊張都這般迷人呢。
他要去,他一定要去看一看。
“哦。”慕宛心底泛起失望,但不會再疼了,她早已有認知,即便她自己跑過來,他們仍是忙碌。
她跟隨在jonh身後,上車,小小的車有些破損了,這裡的柏油路不算平整,車身震得她整個胃似乎要翻轉過來,但表麵仍裝作若無其事,她硬撐習慣了。
道路兩旁的棕仁果樹鬱鬱蔥蔥,直直的樹乾滿是力量,葉子很小,有些尖角,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這裡的環境艱苦,但它們依然生長得如此多姿,甚至比其它地方的更顯張揚。
車行了一個多小時之後,轉而行上小道,純泥土的小道散發著大地的氣息,醇美卻不失甘甜。
“慕宛。”車停靠,一對熟悉卻又陌生的夫婦走出,歲月的風霜已染上他們的麵容,滄桑顯而易見。
他們不再像照片裡的年輕與健朗。
“爸媽。”她輾轉,卻仍是出口。如此幸福簡單的兩個字,在她口中卻晦澀不已。
若是以前她會恨,會有怨言,現在不會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她的父母隻是更愛自己的事業而已,她怎麼能去恨?
房家夫婦聞言,淚水難以自抑,滑出臉龐,他們的女兒,他們以為她會恨嗬,恨他們的忽視,恨他們的自私,恨他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萬裡之外的非洲。
晚飯過後,慕宛走出大廳,坐進院落裡的小石凳上,目光飄過門上的“慕宛農莊”,便將目光停留遠處的黑暗。
他們一直是在乎她的吧?不然不會在萬裡之外的地方許上一個有關她的名。
惶惶不安的心,此刻卻有些平靜了。不再紊亂不已的跳著,有種不曾期待的平和。
就像現在不斷吹拂的晚風,涼涼的,可以沁人肺腑。
“慕宛。”梁若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緩步走過,坐到心心念念已久的女兒身邊。
慕宛仍是望著遠處的黑暗,夜濃得化不開,她什麼都沒看見,但依舊執著深看,一如她曾執著地對他們希翼父母之愛。
“媽媽知道,你不快樂。對不起,這些年是爸爸媽媽忽略了你,隻是我們走不開。”梁若荷歎息,二十年的失職,怎麼能片刻或是三言兩語就可平複?
“是舍不得這裡的事業?”在他們心裡她比不過他們兢兢業業的事業?
“不,錢財本是身外之物,爸媽怎麼會為了它們放棄與心愛女兒的長守呢。”梁若荷急急否認,他們做這些何曾是為了那些冷冰冰的數字。
“哪是什麼?”她不明白。
什麼樣的事情會讓他們寸步不離,雙雙選擇放棄與她的聚守?
“爸媽在你尚未出生的時候來過這裡,當裡我和你爸爸還隻是剛出校的大學生,心誌比天高,當時這裡的政治與經濟仍然不已。我們都是學農學的,這裡的土地沙化得嚴重,但還是可種植些乾旱的植物以供食用。我們當即決定留在這兒,做一番事情。當時,我已經有身孕。但我們不想把你留在這兒,我們堅信慕宛會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空間,不想因為我們的一時熱情,毀了慕宛對生活的向往。所以在你出身之後,我們就回到這裡。剛開始,我們租用了當地人的田地,會種植些熱帶水果、棕仁果樹、花生。遇到的第一個問題便是水,這裡一年四季都是乾旱無比的,連生活中的飲水都十分困難。後來慢慢穩定下來,開始習慣,會想要把我們的小公主給接過來,可是,會擔心。不舍得你受這份苦處。每月,我和你爸爸都會到三十公裡外的鎮上打電話,我們不會和你訴說這裡的辛苦,怕你擔心。對你,我們好抱歉,我們為了一已之私,將你留在國內,一個孤憐憐的過了二十年。當時張媽打電話來說,你搬出去了,我和你爸爸哭了一夜,我們害怕失去你,但又無可奈何。”梁若荷流下眼淚,當初惜彆搖籃裡的小寶貝的情景再次出現,那份痛滲透骨骸嗬。
都說母女連心,離開她的小寶貝,她怎能不心疼,不痛苦?
“……”慕宛垂頭,有些緊張。
是這樣嗎?他們會舍不得她,不看她,是因為條件太苛刻?不留她,是因為不忍讓他們的寶貝受苦?每月打電話給她,聲音哽咽,是因為想她不法成眠?
可是……可是隻要在他們身邊,即使是地獄也會變成天堂的。
“我們說好,我們小寶貝十歲的時候,一起回去看她。因為那時候我們的小寶貝已經是個小小美少女了。做父母怎能吝嗇這一些些的旅途困擾呢?我們要看小寶貝最深最美的快樂。可是當我們滿懷期待的出發之後,半途戰亂卻炸毀了道路,我們選擇小路,不停不停的走。到塞幾內亞時,卻被告知,國際班機停止飛行,我和你父親跌坐在地上,久久無法起身。因為害怕,害怕我們的小公主會失望。害怕得兩個大人卻沒有足夠勇氣麵對一個小小孩子。”梁若荷哽咽著,靠向丈夫的肩,那樣的絕望他們幾乎不能承受。
“是的。那天我們非常害怕。幾乎後悔到要放棄這裡的事業,回到慕宛的身邊。因為無法承受思念的煎熬和對你的愧疚。我們很遺憾將你一個人留在國內,無法在你生命的每一個轉彎處陪著你一起度過,享受我們心愛公主的每一個歡笑與悲傷。”房明哲接下妻子的話語。
“……”慕宛沉默,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她不確定?她以為他們不愛她的?她生日,他們缺席,是因為無法回來。二十年的頑固認定,隻因他們的幾句簡單話語便消失不見。
對他們的淚水和痛苦,她無法抵擋。
她該認真相信?相信他們的認真,相信他們的無能為力?她不知道。
“慕宛,爸爸媽媽不要求你的原諒,我們隻願你可以過得輕鬆、歡樂,甚至不在意我們也沒關係,因為這樣的結果都是我們自己釀成的。張媽告訴我們,你不快樂。我們好擔心。”梁若荷將女兒緊攬於懷中,她的女兒嗬……
“或許我們可以忘掉過去,重新再來。”慕宛在母親的懷裡說著。
忘掉不愉快的過去也好,可以好好的期待未來。她可以著手的隻是一段親情,卻無力更改一段並不屬於她的愛情。
房家夫婦對看,淚濕闌乾,他們的女兒嗬,他們始終不及她。
枕在母親的腿上,還有她輕柔的撫著額上散落的發。慕宛有些恍惚,這些便是她小時候期待不已的溫馨了,簡簡單單的,被父母護在懷中,給予最綿密的愛護。
非洲的太陽火熱得可以烤褪一層皮膚,就像現在陽光曬著有些刺目,甚至熱氣上揚。可這對慕宛並沒有太大的影響,會在無事的時候,坐在農莊的院子裡曬著太陽,滿眼的陽光灼得眼睛無法張開,一切都明明晃晃的。
直直的望著不遠處的一片熱帶罕見的綠色,看著黑皮膚的當地人忙碌,他們的笑容很多,不需刻意,便流露出來。
當然,有一個人是最為嚴重的。
她見他第一麵起,他便每天笑得見牙不見眼。
什麼事情那麼值得笑?
“慕宛小姐,一個人很悶吧?”john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她旁邊。
“還好。”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對她而言,熱鬨才會是負擔。不過顯然john是無法理解的。
“東方的女人都像你一樣嬌小嗎?”憋了很久,始終被強烈的好奇心所吸引。從見慕宛小姐第一麵起他就想問。
“不是。也像這裡的人一樣有形形色色的人,我正好是最普通的一個。”慕宛笑笑,她是喜歡這裡的人的。
“哦。那我還是要去看一看才甘心。不過短時間內是無法去的,老板和老板娘讓我管理棕櫚園。嘿嘿,我最喜歡棕櫚園了,簡直就是這裡的天堂。慕宛小姐一定要去看看。”說罷,john起身進房裡取東西,他現在每天都要仔細觀察棕櫚園的植物。在三年前就開始了,老板和老板娘要回國,怕棕櫚園無人照顧。
他們要回國?為什麼?雖然有疑問,卻仍是不問出口,有些事不該她知道的吧。
john在合上房門前,他突然轉身,看著院裡椅子上的人。不知為什麼,她的身上的孤獨儘然那麼明顯。就連餘輝照過的發絲都有孤單的感覺。在黃昏之下的剪影像定格的影像,一動不動。
此時夕陽已經落下,在沙地寬寬的沙地間留下金黃餘輝,不遠處的棕櫚園更顯奪目。
第二天慕宛起了個大早,戴著寬大的遮陽帽,一身碎花裙子,到棕仁果園裡。
滿心滿眼皆是綠色,這是非洲土地上的世外桃源,直直的棕仁果樹閃著耀眼光芒。棕仁樹下是一畦一畦的花生,嫩綠的色澤染上慕宛的心。
正如john所說的,這裡的確是天堂。
在一排又一排的棕櫚樹後,房明哲的身影在高大的棕櫚樹下出現。看到慕宛他驚愕,甚至忘了手中的除蟲藥水。
他們的女兒終於決定踏入他們的世界了。
“這是這些年的努力,我和你母親想建起最像國內的氣候的世外桃源,然後將我們最愛的女兒接過來,從此再也不會有分離。”許久,房明哲他從震驚中恢複。撫上綠綠的花生葉,橢圓的葉片,是他和妻子無數次的失敗之後的惟一成功作品。
“謝謝你們的努力,謝謝你們的不放棄。”撫著粗糙的樹乾,她的眼泛起紅絲。她的錯誤認知嚴重得不行,她總是執念認為父母親不愛她的。
會不由自主傷心,甚至恨。
“是我們選擇了錯誤的方式愛你。”房明哲拍拍女兒的手,他的女兒嗬,在他以為她會恨他們一生一世的時候,仍然純真良善。這何嘗不是他們的幸運?
他們錯過一女兒的一程,以後不會再錯過了,再也不會了。
“是,我們都很變扭。所以,爸爸以後什麼事都要和慕宛分享,快樂的、痛苦的都不許隱瞞,慕宛很霸道的,一件都不許留著。”慕宛說著,撒著有些陌生的嬌氣。
是,她有一對疼她入心的雙親,她怎麼就不能任性一回?
“好。到時候我和你母親什麼事都跟你報備,小心把慕宛煩得團團轉。”房明哲愛憐的撫著慕宛的發。她像極了妻子年輕時候的模樣。
“不會煩,慕宛會很有耐心的。”慕宛笑開,手舞足蹈。
跨過小小河流,他們走到果園南麵的木瓜地,大大的木瓜葉子像把小傘似的撐起一片沙地中的陰涼,它們有些枯黃,但仍舊大大的綻放著。
一串串的木瓜緊緊相貼,不舍得留下一點點的縫隙,黃橙橙的,圓潤的果體,很是惹人憐愛。
“爸爸看我的成果。”慕宛大聲喚著,她的喜悅需要父親的分享。手中緊緊握著剛從樹上擰下一顆圓圓果實。
絲毫不在意,它濕潤的白色乳汁染上她的純白衣物。
“它是爸爸媽媽對女兒的深深思念,當時我們初來乍到,無法適應這裡的熱烈氣候,更熬不過對你的想念。所以迫不及待的買下這一片濕地,想用最快的時間將這裡變成溫熱的亞熱帶氣候。每日每夜不停的做實驗,妄想能快點兒將可以適應炎熱非洲的木瓜種子,花生種子以及改善這片濕地的土質。每次失敗,我們都抱在一塊兒痛哭,因為每一次的失敗都意味著我們的小公主還需要一等再等。我們舍不得的……直到去年夏天,所有的數據都以表明實驗種子可以種植,並會有良好發展。我們興奮得一夜不能成眠。所以我們告訴你,我們會趕得及你的大學畢業典禮。可是,在即將動身的一個月,整個果園的白化現象嚴重,所有果樹奄奄一息。”房明哲的眼映入傷痛,那段日子他和妻子絕望得想放棄所有,絕望得想放棄一切回到他們的小公主身邊,再也不離不棄。
可是,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堅持怎能輕意放棄,終究他們是自私了。
“我明白,我明白的。”淚滑下,兜兜轉轉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有最深切的父母之愛。
眨眨眼,她不需要淚水來乾擾這和樂的下午。將木瓜放入背後的小簍,她伸手撫上木瓜樹枝乾的斑駁。
這樣的斑駁像不像她的家,經過無數的不如意與分離之後,終究釀成美美果食,他們也是嗬。像現在前嫌儘棄,相談甚歡。
“爸爸和媽媽是怎麼認識的?”偏過頭,她認真問著。對於爸爸媽媽,她的了解仍舊稀少。
“我們兩家是世交,交往很密切,雙方老人在我們未出生就已經有讓雙方後代結合的想法了。我們從出生到現在都是在一起的,從未分開過。在我心中,與你媽媽是一體的。”房明哲淺笑。
“你們真幸運。”像他和可兒一樣。一出世便是相守、相知。
她卻無意中撞進了他們之間,現在可好,她退開了,還他們一片靜謐天地。
現在他們好嗎?可兒的身體是否康健?他會不會因可兒的康複而笑容不止,他不常笑的,就算笑也隻是淺笑,開懷大笑從未有過。她不敢輕易翻動著日程,擔心已過無數日夜,其實她離開不過短短十天。
對他的想念卻是一日深似一日,這樣的她如何談放下?
“是啊。慕宛將來也會有位優秀男子,小心的嗬護著的。耐心等待就好。”他的女兒和妻子如此相像,怎麼會不吸引人?
對慕宛,他分外有信心。
聞言,慕宛不語。是有過一個優秀男子,她愛他至深,他亦心疼她,但有緣無份,她不能因為她的愛而傷害另一個弱質女子,她的愛不若旁人的堅定,甚至有些輕易地就將他拱手相讓。若是他不在意可兒,她也會傷心的吧?她很矛盾,他們竹馬青梅,是個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美麗傳說,她舍不得傳說在她手中斷線。
“爸爸會為媽媽做些什麼呢?”她好奇嗬,一個愛得至深的男人會為他心愛的人兒做些什麼事情呢?
“是她付出的多,會做一手好菜,無論多晚回家都會有熱騰騰的飯菜,無論多晚都會有一盞小燈為你亮著,而她會因為等得很長時間在沙發上小睡。我也在不知不覺中,對她思念不斷。”房明哲淺笑。
“慕宛,我和你媽媽商量過了。把這裡交給john,我們一起回國。這裡已經不需要爸爸媽媽了,想多陪陪慕宛。”房明哲愛憐的看著女兒,他和妻子商量過了。
“這裡……不要緊?”她知道,卻仍是驚訝。他們真能割舍二十年的不懈努力?
“嗯,已經穩定了。”房明哲回頭,看到妻子端著水過來。
這樣的一家團圓,比實驗成功更有吸引力,以前他們錯過了,這次再也不會放手。
渥太華醫院病房內
這是徐亞這個月以來,第二十一次想發火。沒有任何原因,就是心裡堵得難受。
打過無數電話給石雋,石雋都說慕宛在忙著握刻表業的新產品上市。她是一遇到工作就忘我,可是已經一個月了,新產品的上市已經告終了。他仍沒有她的隻言片語。
“徐亞哥哥……”病床上的蒼白女子起身,望著在病床前來來回回地走著的男子。
他瘦了好多,神色憔悴得看不出一絲往日的明快。
聞言,徐亞回頭,奔到病床前,伸手探拭可兒的溫度。
“有沒有感覺不舒服?”手術已於上個星期由醫院最著名的霍克醫生主刀,現在是待觀察時期。霍克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可是多年的失望卻讓徐亞無法相信,有時候幸福來得太快,會讓人有錯覺,所以他要求繼續入院觀察。
“我很好。”她的手觸上徐亞的臉孔,微笑。心裡豁然開朗,不會再是痛苦陪伴了,那個虛弱的可兒已經走了,剩下的是健健康康的可兒。
她知道,健康後的代價會是失去他。但,這又何妨,他永遠會是她的徐亞哥哥,她永遠是他的可兒妹妹。
他會有明朗的笑容,慕宛姐姐會有一世的徐亞哥哥。
她不用傷感。
“什麼時候可以出院?”眨眨眼,可兒笑得雲淡風清。
“嗯,這得看你腦子裡的細胞什麼時候康複。”坐上病床,大手輕輕揉亂可兒的發絲。他又變成以前神采飛揚的徐亞。
“已經好了呢。再不出院,可兒就發黴了。徐亞哥哥看看,可兒身上已經開始有黴菌了。好可怕。”說著,可兒認真的指著身上泛起的小小顆粒。
“你那是過敏。彆讓霍克醫生聽到,要不人家會傷心的。”徐亞笑開,可兒對抗生素過敏,一碰便是全身起紅點,過幾天自然會消退。
“才不會呢。他的臉麵比城牆拐彎還厚,整天掛著打都打不掉的笑臉,不會生氣的。”躲進徐亞哥哥的懷間,賴上他很容易,一賴二賴便上了癮。
“小心他哪天在你的藥裡加入興奮劑,讓你一天動個不停。”窗外雲淡風輕,他也樂得開玩笑。
很快,他們就可以回去了。
“哼,他敢。他要加,我就拔光他的胡子。”可兒嗬嗬笑開。
“誰說要拔光我的胡子!”病房的門推開,是個金發藍眼的大胡子醫生,笑嗬嗬地,眼睛卻瞪得老大。
“是我。”可兒氣弱的縮回徐亞的身後,她怕霍克醫生啦。
“霍克姑父,可兒的情況怎麼樣,大概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從病床上退開,徐亞讓霍克醫生再仔細做一遍檢查。
“一切正常,隨時可以出院。”霍克認真了一遍,他這個侄子太沒安全感,明明三天前就可以出院,硬是霸著他醫院的病床不放。
可是,做為他心愛女人的侄子,他又不好意思趕人。
唉,他真難做。
“好。我們明天就辦出院手續。”徐亞細細考慮後說道。
“徐亞侄兒,等下就辦出院手續吧。今晚七點鐘還有一班回國的航班。我已經買好票了,我們一起回去。”霍克兩眼放光,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心愛的老婆大人了。近半年一直研究可兒的病情,現在好了,手術成功。他再也不做兩地分居的事情了。
t市已經進入深秋,一路走來,遍地皆是落葉,就連街心公園的樹木也無法幸免,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乾,在冷風中顫抖。
慕宛穿著厚厚的外套,緩緩地走著,在公寓樓前猶豫了很久,最終選擇上去。
她應該不會在這兒了吧?石雋怎麼舍得她一個人住在這簡陋的公寓中。
行至門口,習慣性的掏出鑰匙,卻發現口袋空空。
按下門鈴,是久久無人響應。
索性,她就著地板坐下,背抵著身後的牆。
不知為何,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茹素會在。是啊,她開始一次又一次的相信,那些愛她的人,總會在原地等著她。
就像曾經以為永遠得不到親情,現在也擁有了。
冷風不斷地從走廊經過,卻不再能侵入她的心。
好困。
不知過了多久,整棟公寓樓仍是寂靜。慕宛動也不動,昏沉的意識開始侵占大腦,將近一天的飛機和車程,無法成眠。
此刻,心放下的時候,全都出來作祟。
“慕宛!”直至黑暗將公寓的亮光全部覆蓋,走廊傳進一個女子的驚呼。
慕宛睜眼,是一張驚喜若狂的小臉,還有濕濕的眼。
“我回來了。”張開雙臂,用從未有過的燦爛笑容看著茹素。
“你真的回來了,不是做夢,不是做夢?”丟開手上的東西,茹素撲向慕宛。不是做夢呢,慕宛真的回來了,那個在學校時清朗的慕宛又回來了。
隻是一個小小動作,一個笑容,她就確定。
慕宛眼明手快的接住那個快樂的小女人,後腦勺與地麵進行了最親密的接觸。但快樂,未曾消逝。
“不是做夢。要不捏一下你自己?”掙紮著起身,幫茹素拍拍身上的塵土,卻發現腿麻得不像話。
“不要。會痛。”茹素嘟起嘴,和慕宛一起站起身。
“進去吧。小心兩個人明天都感冒。”一直靜默的石雋說著,這兩個女人一見麵,他都隻能充當背景。
“買那麼多菜?”在廚房裡,慕宛看著流理台上的菜量,問著。
“嗯。因為不知道慕宛什麼時候回來,擔心慕宛回來了,發現沒有東西可吃會傷心。”小小的聲音在旁邊說著,臉微微的紅著。
這個小傻瓜,要是她這輩子都不回來了,她要這麼一直等下去嗎?
“可憐了這些菜,好不容易長這麼大,已經做好了被吃的準備,卻還要在這裡受煎熬。”說不感動是假的,眼淚已經不聽話的滑下,讓慕宛的話很沒說服力。
“誰讓慕宛不回來,所以隻能拿它們來折磨。慕宛曾經說過‘害怕一座城市裡沒有一盞類是為我亮著的。’茹素這裡的燈永遠是為你亮的,累了,不要到處找誰都找不到的角落,隻要記著這裡就好。知道嗎?彆在像以前一樣,把自己深深埋住。讓茹素一個人擔心,這樣茹素也不會快樂的。”轉身突然抱住慕宛,小小的肩不住的聳動著。
她還是害怕。
若以前沒有遇上慕宛,她永遠是那個沉默而永遠被人欺負著的小女孩兒,在班上所有的人都欺負她的時候,隻有慕宛護著她,還為她和學校裡的小霸王打了一架。隻有慕宛不會因為她渾身臟臟,還堅持和她做朋友。
沒有當時的慕宛,不會有今天快樂的她。
“笨蛋,不用我的每句話都記,知道嗎?會很累的。”拍拍懷裡一直不停哭著的人。這個她心疼的女孩兒,已經找到了屬於她的守護者了。
將一世最美的愛情,交給一個懂她的人,很幸福。
“我想記得。慕宛不會再離開了,是嗎?”她不放心,哪天慕宛又離開,她舍不得。
“不會了。我會一直像個影子一樣和茹素形影不離。”再也不會離開了,不會離開有他在的城市,不會離開愛她的人。
“好。還是慕宛最好。”快樂的小女人跳起身,摟住慕宛的脖子,她又可以像個小公主一樣對著慕宛撒嬌了。
呃……趕緊抱好那個快樂得不像話的家夥,慕宛暗自慶幸,還好運動神經不錯,不然怎麼能抱起這個活躍的人。
這一世,就這麼看著他幸福下去。這樣的結局,很好。
不過,本來抱著眼前這個快樂小女人的男人跑哪兒去了?
“徐亞明天回來,手術很成功。”那個從一進門就開始接電話的男人終於出現,看到兩個小女人擁抱,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她們的故事,他了解。在茹素心裡,慕宛是一個不可能被替代的人,而他也不想取代。
“嗯,回來就好。”慕宛放開茹素。
他回來了,很好啊。可兒康複,他應該很高興吧?他受的苦,終於在多年以後獲得最完滿的結果。
真好。
“他想見你。”石雋說著,目光緊緊看著慕宛。
他保留了,徐亞說要結婚的,與慕宛結婚的事情。
就定在明天晚上。
“好啊。明天我們就在這兒為他們兩位接風洗塵。可兒的這一趟旅程一定很艱辛。”慕宛笑笑。
心裡不再有苦澀,他們的苦,她懂。
今天很奇怪,一大早被茹素拉起來,說要試婚紗。
好吧。他們的婚期將近,就辛苦幾天也好。
可是,為什麼試婚紗的是她?石雋和茹素還一臉笑兮兮的讓設計師記錄下她的尺寸,並且與設計師談論得風聲水起,完全將她隔絕在他們之外。
“茹素。”被冷落的她終於決定發言。
“慕宛覺得這套不好嗎?”茹素戀戀不舍的從三人的對談中走來。
“很好,隻是尺寸不是你的尺寸。”不自在的動了動,她第一次穿裙子,而且這款婚紗的設計是祼肩的,整個肩膀都祼露在空氣中,很冷。
“先記下慕宛的嘛。”茹素撓撓頭,她不太會對慕宛撒謊。
回頭,求助的目光對上石雋。
“現在天氣太冷,不舍得讓我的茹素試婚紗,所以讓慕宛幫個忙。”某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男人,不怕死的嘣出一句話。
反正徐亞又不在場,不會追殺他。
“……”慕宛瞪著那個笑得和笑麵虎很有血緣的男人,要是她穿的是褲裝,保證一腳就踹過去。
“開玩笑啦。慕宛換衣服吧,我們先去吃飯,在對麵的法式餐廳等你。”兩個人閃得很快,才一眨眼,人影全無。
慕宛歎口氣,認命的回更衣室。
走出婚紗店,慕宛站在路邊,現在是下班時間,車流陣陣,而這個路口又是主要交通路口,車流更是擁堵。
她怕過馬路,一直都是,尤其是車流不斷的馬路。
心莫名的跳著,等了五分鐘,路邊卻未聚集與她走同一個方向的路人。
電話在口袋裡響起,號碼是石雋的。
“喂。”她接起。
“是我。”電話裡響起夢寐以求的熟悉嗓音。
慕宛眯著眼,望著四周。繁忙的車陣後,是白色的修長身影,正朝她揮手。
淚驀地竄上眼角,說不想念,是她太過於自欺欺人。
“徐亞想慕宛了,每天都在想。”徐亞掛斷電話,對著馬路對麵的人大喊。一下飛機,他便馬不停蹄地趕來,雖然離晚上的婚禮才有兩個小時。
但他等不及了,想見她,想到心都泛著疼。
“等我。”慕宛也掛斷電話。
握緊拳頭,心裡鼓起萬千勇氣,不過就是一個馬路而已,有什麼難的。
她狂奔著,甚至沒看清此時是紅燈還是綠燈。
隻想立刻飛奔至他的身邊,她隻想待在有他的天地。
“小心!”對麵傳來他的大聲呼喊。
慕宛看不清,她一直很小心的,徐亞哥哥彆擔心。
可是,為什麼腳步那麼緩慢,那麼久還未跑到他的所在。
她的目光鎖不住焦距,連馬路都開始搖晃,隻是被輕輕碰了一下而已,為什麼身體就輕輕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