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俺覺得白鎮撫大可不必走門路。”石文義卻插話“俺們是東廠的,如今高千戶是把差事給了白鎮撫,那麼俺們要看啥,隻管光明正大的過去,他們還敢攔不成……”
“老石……”張采趕忙阻止石文義繼續講下去。
“不不不。”白石一拍腦袋“石兄說的對,是我糊塗了。忘了我們是誰。”他隻是習慣性的按照小說、電影裡的套路去想問題,搜集資料,卻忘了他本身就有一個最大的優勢,東廠。東廠是負責監察百官和錦衣衛的,對於百官或許需要注意細節,可對於錦衣衛?
他已經沒了退路,這事不成,他也在錦衣衛待不下去了,還有什麼可怕的“我這就去向高千戶稟報,兩位準備,待俺回來一起帶人去北鎮撫司。”
高德林讓他負責此案,自然是給予了調撥乾事的權力。隻是之前白石有所顧忌,也沒有思路,如今他想明白了,現在不是要臉的時候,而是要成績的時候。有了成績,一切都不是問題。沒有成績,所有地方都是問題。畢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白石本來以為高德林在家,畢竟現在已經是初更了,卻不想被他的家人告知高千戶在東廠。他隻能馬不停蹄的又趕到東華門外等著明早開城門。皇明製度,每日落鎖之後,不管何事都不能開城門。這製度原本執行的並不嚴格。可是自從英宗奪門之後,誰若是違反了,後果很嚴重。
雖然現在已經快到春末,可是晚上依舊有些涼。好在與城門相對的禦河邊有屋舍,借住當然不可能,躲在簷下避風還是可以的。白石一邊望著巍峨的城牆,一邊考慮如果搜撿史臻享的物品依舊一無所獲,該怎麼辦。
可他不是刑偵專業,之前看的小說、視頻裡,但凡遇到案子,不是證據自己冒出來,就是凶手自己衝出來,要麼就是用十分白癡的手段破獲,對他如今的困局一點幫助都沒有。白石忍不住嘟囔一句“要是那個史臻享也是白癡就好了,自己冒出來。”
天色漸漸由暗轉明,終於在晨鐘敲響之後,東華門緩緩的被藍盔將軍們打開。白石立刻走出來,準備過橋進城。此刻他才發現,周圍不遠處同樣冒出了數人,大家彼此對視一眼,默不吭聲,繼續前行。不用說,這些都是東廠的行事校尉。
高德林聽了白石多日來的進展,並沒有講什麼,拿了白牌在上邊簽押之後拿給了白石。白石謝過之後,立刻帶著十名行事校尉返回他的住處,彙合和石文義和張采後,直接來到了昭回靖恭坊北鎮撫司要求搜撿史臻享的隨身物品。
張福連麵都沒有現身,甚至千戶牟斌也沒有露麵,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名叫郝凱的試百戶。這明顯就是給白石下馬威了,可白石並不在意,直接拿出東廠白牌說明來意。
“卑職隻是一個看監試百戶,實在無權定奪。”郝凱無奈的講“要不然,白鎮撫稍候,待俺們千戶回來?”
“不用了。”白石自然明白這是北鎮撫司給他的軟釘子,可他也不是傻子“俺不著急,張千戶和牟千戶多會在,俺在來。”說完扭頭就走。
石文義和張采等人覺得莫名其妙,他們氣勢洶洶的來,夾著尾巴走,那東廠的臉不是都丟了?何苦來哉?就是眾人身後的東廠行校也覺得白石窩囊。
卻不想,他們還沒有走出北鎮撫司,剛剛的試百戶郝凱又急匆匆的追了過來“白鎮撫,白鎮撫,俺們牟千戶回來了,回來了。”
白石卻好像沒有聽見,繼續往外走,原本糊裡糊塗的石文義和張采等人,如今雖然依舊不明所以,卻明白他們的麵子有了。也不用白石特意交代,拿足了氣勢故意擋住身後追過來的郝凱。
“白鎮撫,白兄,大哥,大哥……”郝凱語無倫次,就差跪下“俺們千戶回來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彆和俺一般見識,俺就是個屁,您就鬆鬆勁,把俺放了吧……”
眼瞅著走到大門的白石差點笑場,餘光掃了眼周圍的影影綽綽,停下腳步扭頭故作驚詫的問“郝百戶何事?”
郝凱忍著憋屈,不得不再次將白石請回,這次他又能做主了,也不用請示張福、牟斌就帶著白石進了北鎮撫司證物房。
白石也沒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待見到北鎮撫司拿出的史臻享的隨身物品後,立刻指揮眾人分門彆類登記。他則拿出手帳,開始對他認為需要的東西進行臨摹。
“白鎮撫,俺不懂。”待做完這一切後,白石領著眾人撤出北鎮撫司,向一直陪同的郝凱道彆後,白石做東請一眾行校吃飯。石文義終於忍不住追問白石“他北鎮撫司咋回事,又讓俺們檢查史臻享的東西呢?”
眾人紛紛停下手裡的動作,看向白石,他們也不懂。
“很簡單。”白石笑著說“因為高千戶給了我一個月。”人多口雜,點到即止,他端起酒杯,與眾人碰杯。
他之所以願意與眾人分享,也是因為這次搜撿真的有所發現。史臻享的物品,從吃到穿再到戴無不都是高檔貨,可偏偏有一塊腰掛看起來不錯,卻是個地攤貨。這就有問題,當然這要他之後去查,此刻不妨礙他與眾人喝酒解壓。總算有了一些可用的線索不是。
石文義山西老西,又跟著義父石岩流轉各地,自然見多識廣,一點就透。北鎮撫司認為白石應該爭分奪秒的查案,所以才會給他使絆子。可白石卻立刻知難而退,大有拔腿就跑的意思,這就會讓一堆北鎮撫司的聰明人多想。
就曉得高德林給了白石一個月時間抓史臻享,眼下白石要麼及時破案要麼就需要找到無法破案的借口。北鎮撫司拒絕幫助,就會給白石借口,更有甚者,白石再不要臉點,之後再不露麵躲著北鎮撫司,那麼一個月後,北鎮撫司就鐵定要為白石背黑鍋。如今大皇帝對錦衣衛的信任可真的比不上東廠。
道理簡單,可並不是誰都能下決心的。這招就是在賭,賭注是前程。白石不過一個從蘇州來的畫匠,因緣巧合才有了一份前程。他就算在東廠站住腳,要想有所作為也要很久。因為地位低所以白石不怕責罰,說不得在有心人幫助下,還可以在關鍵時候把很多人拉下水。
可張福還有牟斌如今已經是北鎮撫司的堂上官和僉書,在可見的未來,大好前途,自然不願意給皇帝留下不好印象。於是隻能捏著鼻子,把白石請回去,畢竟瓷器不和爛瓦碰。
眾人正喝著,突然外邊傳來爆竹聲同時天上綻放出五光十色的煙花。
“放榜了。”行校之中有人一望便知“也不曉得本科誰中了會員,俺還押了二兩銀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