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揚明!
行了一千萬兩的國庫券,手裡有了銀子,朱厚?的底氣硬了許多,便責令內閣並六部有司,詳細磋商並著辦理當前最為急迫的五大要務
一是犒賞在北京保衛戰中浴血奮戰、守土衛國的全軍將士,優撫傷員,為陣亡將士舉行國葬並恩恤遺屬,有功之人敘功論賞;
二是增兵守衛大同、真定(今河北正定)、保定、涿州(今河北涿縣)、易州(今河北易縣)等地,加派軍士民夫整修山西至北京沿途城池關隘,派大將重兵駐守,嚴防韃靼軍隊得知江南叛亂的消息之後趁火打劫,再度南下入侵;
三是責令各地官吏組織山西、河北並直隸諸府難民返鄉,給賑濟口糧和越冬衣被,以借貸或租賃的形式為他們明年春耕所必需的種糧和農具,幫助他們恢複生產,並給房屋遭到損毀的百姓加修繕費用;
四是妥善安置並賑濟自江南逃難的百姓,務必不使一人凍餓而死。
五是加緊征募士卒,編練軍隊,做好平叛的各項準備。
說到征募士卒,此前兵部已從山西、河北逃難至京師的難民之中招募了十萬新兵,使京城各軍總兵力達到了三十多萬。卻因各邊鎮有軍報呈遞朝廷,聲稱韃靼諸部雖已退兵出關,但仍聚集塞上,虎視眈眈,意圖求貢不成還要再度入寇剽掠,朱厚?不敢調動九邊諸軍南下平叛,隻能依靠如今京城現有兵馬,這些軍隊教之號稱有八十萬之眾的江南叛軍似乎過少,便又責令兵部從江南逃難的難民之中招募十萬精壯男丁,並頒下恩旨,每位從征男子除了可領到十兩銀子、五石米的安家費之外,還授給官田二十畝,用以恩養優撫家屬;所授之田效法各衛所軍屯製度,由官府種子、農具,每年收項留足士卒薪餉,所餘之產按半額起課征稅;若是士卒為國捐軀,則除了朝廷例行的撫恤之外,所授之田永歸其家所有,不必繳納賦稅,三代之後準許自行買賣。
應募從征,可以掙得薪餉養家糊口,如今朝廷又額外賞賜二十畝土地,一家老小的生活便更有了著落,這道恩旨得到了那些背井離鄉逃難到北方的難民的熱烈響應,踴躍報名從軍者圍滿了朝廷設在各地的招募點,不數日就額完成了招募任務。兵部遵上諭,將這二十萬新兵打亂編入京師營團軍和各省衛所軍。如今除了調至大同及京師至大同沿途關隘衛所的兵士之外,京畿各大軍營已聚集了近四十萬大軍,正在加緊訓練之中,一俟朝廷頒下征討江南反賊的王命,就要浩浩蕩蕩殺奔江南諸省戡亂平叛,將那幫辜恩背主、逆天行事的藩王宗室、勳貴官員擒獲,獻俘闕下。
薛林義等眾多謀逆的公侯勳貴是世代簪纓之家,曆年所受朝廷賜給的子粒田甚多,又或買或搶占有了大量的民田,如今被抄沒了家產,朝廷所獲田地多達五十萬頃,足夠分配給新招募的二十萬士卒,但各地官府在賑之後,卻沒有能力為他們及返鄉的百姓明年春耕所必需的種糧和耕牛、農具。新任順天府大興知縣的胡宗憲上疏朝廷,奏請朝廷下詔號召各地商賈富戶和豪紳地主借貸銀錢或實物給百姓,由官府作保,分三年償還,利息由地主與農戶協商酌定,但依據《大明律》之規定,最高不得過三分,違者依律治罪。朱厚?與內閣及戶部各位大臣商議,一致認為這是一個好辦法,既能解決眼下的困難,借貸所得利息又能使那些中小地主和商人一樣得到一些甜頭,有助於安定民心,恢複生產,便立即批紅照準,頒行天下參照執行。
胡宗憲的上疏令朱厚?又想起了一件事到了明朝之後,他著意打聽過三大高產農作物玉米、馬鈴薯和番薯,得知隻有名為“番麥”的玉米已經自南洋傳到中國,在廣東、福建一帶種植。為了儘快推廣玉米種植,解決全國老百姓,尤其是北方山區百姓的吃飯問題;也為了給日後抗倭有功的胡宗憲創造升官的政績,他曾讓呂芳於嘉靖二十二年年初派出密使,讓時任浙江省杭州府餘姚知縣的胡宗憲在江南引種番麥。胡宗憲雖然覺得此事甚為蹊蹺,但也不敢忤逆鎮撫司上差之命,遂在全縣範圍內試種,當年便喜獲豐收。該年秋,胡宗憲將精選的番麥進獻朝廷,朱厚?龍顏大悅,責令內閣明邸報表彰其功,並將番麥賜名“玉米”,下令在江南諸省大規模引種。其後因他身為九五之尊的皇上,要操心的事情實在太多,加之自嘉靖二十三年年初起,朝野上下就接連不斷地鬨起了新政之爭,更引了韃靼虜賊興師犯境,邊鎮大將投敵叛國這樣的驚天巨變,攪得他終日不得安寧,心煩意亂之下,竟把這件天大的事給忘記了,至於江南諸省是否遵從上諭引種玉米,更是不得而知!
想起了此事,朱厚?趕緊派人找出胡宗憲去年進貢的玉米,賜給胡宗憲,命已有組織百姓種植玉米經驗的他在大興縣試種。好在胡宗憲進貢的玉米數量並不很多,倒也不必擔心因氣候差異導致引種失敗,造成大麵積農田絕收的問題。不過,為了日後能大規模推廣種植,朱厚?特地派人又向徽商集團追加了一條新的“考驗”條件儘力收購已改名為“玉米”的番麥。
徽商集團並不曉得皇上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他們隻知道今年年初之時,江南諸省的確遵從朝廷之命,強迫百姓種植了大量的番麥,但因為飲食習慣的問題,除了少部分缺衣少食的貧苦百姓之外,江南中平之家農戶並不拿皇上親自賜名的“玉米”當日常主食,而是用於喂豬,想必江南叛軍對此的控製也不會很嚴,相對於收購稻米等戰略物資來說,收購玉米要打通的關節和要承擔的風險小上許多,於是欣然接受了皇上追加的條件。
由此,又令朱厚?想起了目前更為迫切的一個問題糧食生產。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自古以來,北方就是缺糧之地,無法實現糧食的自給自足,尤其是自從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起,這個矛盾就更加突出,京城數萬宮人、官吏和九邊諸鎮近百萬將士所需糧食大部分都要靠南直隸、浙江、湖廣等江南各產糧大省接濟。江南叛亂之後,號稱大明王朝“生命線”的漕運斷絕,幾個產糧大省每年數以千萬石計的漕糧便沒有指望了。雖眼下靠著曆年所積下的軍儲,還能勉強支撐一年半載,但若是短時間內不能克複江南,隻一個糧食問題就足以動搖朝廷的統治,甚至有亡國之虞!
考慮到目前絕對不能公開表示對於能否很快平定江南叛亂的擔憂,朱厚?以“以糧為綱”為題,召集內閣,六部九卿及順天府等衙門官員參加朝會,專題討論糧食生產問題。
工部尚書林之詮率先提出了一個龐大的計劃綜合治理黃河。
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華夏文明最早的源地就在黃河流域。可能是因為後世子孫讓她很失望,她這個做母親的時不時就要點脾氣,教訓一下自己的孩子,因此黃河水患就成了曆朝曆代政府最頭疼的一件事情。而這一點,在以京杭大運河為生命線的明朝尤為明顯――因黃河每年有大量泥沙淤積,使開封以東河段經常決口泛濫或改道,不但給沿岸百姓生命財產安全造成極大的威脅,而且經常阻斷京杭大運河的正常通航,將京畿及北方重鎮與江南財賦重地之間的主要交通運輸阻斷,導致各種南方物資,尤其是糧食不能及時調運北方。
朱厚?自去年年初起,便在下旨命工部分段治理漕河的同時,命西北諸省在黃河上遊各地分段整修河道,加固河堤,並大力植樹造林,減少泥沙流入黃河,但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見成效的措施。因此,工部奏請朝廷恩準,利用大量江南流民湧入北方之際,采用“以工代賑”的方式,征調三十萬民夫,徹底整修黃河下遊地區。
林之詮表示,曆史上黃河治沙一直采取加寬河道的作法,但成效不佳,工部各位水利專家經過嚴密的考察論證,認為河道緊縮之後,水的流勢必加快,河水中裹帶的大量泥沙也就不容易沉積下來了,會被直接衝到海裡去,因此,可反其道而行之,采取緊縮河道的方法,解決下遊河沙淤積造成水患的致命問題。而且,原本泛濫的河道經過幾年的淤積,可得數十萬畝良田,每年所產糧食可達上百萬石,當可緩解北方地區對南方產糧區的依賴。
儘管朱厚?並不懂水利,但也明白這倒是一個兩全其美、一勞永逸的辦法,卻不知道朝廷有沒有這個能力興起如此龐大的工程,便將征詢的目光投向了剛剛傷愈複出的戶部尚書馬憲成。
馬憲成當然明白皇上為何要看自己,扳著指頭為皇上盤算了朝廷的家底之後,認為工部所奏請綜合治理黃河一策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但工程浩大且曠日持久,已遠遠出了朝廷目前財力物力所能承受的範圍,因此,這一方略可成萬世之功,卻不能解一時之難,隻能留待他日國家承平、富足之時再做論處,眼下朝廷還需另尋濟時救難之策以解燃眉之急。
如同當頭潑下了一盆冰水,心頭剛剛泛起了一點希望的朱厚?又皺起了眉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