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詩笑著問我“緊張嗎?”
我望著鏡中的她,謹慎地提出要求“能不能……讓我看看他的照片?”
她眉心輕輕蹙起,挪開了手,從隨身小包裡掏出手機遞到我麵前。
我緊張地接過,第一次完整清晰地看到那孩子的模樣。
他懵懵懂懂站在那裡,神色茫然地盯著鏡頭,臉蛋十分秀氣,眼睛很有寧家人的特色,都是細細長長的。
竟然一點都不像那個人……
我隔著屏幕指尖摩挲著孩子的五官,聲音都帶顫“他叫什麼名字?是……是什麼血型?”
寧詩不顧我的留戀,從我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機。
“是個beta。”她說,“慢慢來,籌碼總要一點點丟,不要太貪心。”
她為了用孩子掌控我,竟然連他的名字都用來做籌碼。
我實在覺得又好氣又悲哀,偏偏又無可奈何。
“要多慢?”
寧詩伸手撥了下我垂落下來的劉海“看你的表現,乖兒子。”
這本來就是場商業聯姻,宋柏勞自然不可能親自來迎親。不過好算他還派了車來,不至於讓場麵太難看。
儀式地點設在宋柏勞位於香潭維景山上的彆墅內。整座山頭在幾年前被他買下,山上隻有他一棟房子,隱在疊翠間,屋前屋後擁有大片草地,可以直接打高爾夫。
門崗位於山腳下,每個未標記的oa都要經過嚴密檢測,通過專業嗅聞犬來確認不在發情期,並且佩戴防咬項圈才可入內。由此alha也可以不用再戴著礙事的止咬器。
朱雲生與寧詩跟在婚車之後與我一同抵達山頂,朱璃沒有到場,不知道是朱雲生覺得丟臉不讓他來,還是他不想來。
我深吸一口氣跨下車,拱形花門前,一身黑色禮服的宋柏勞侯在那裡,將手伸向我,臉上甚至還帶著些輕鬆的笑意,演技可謂高超過人。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梁秋陽,他拚命向我揮手,想引起我的注意,我忍不住朝他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來。
兩邊人群歡呼著拉響禮炮,樂團奏響婚禮進行曲。我笑得勉強,四肢僵硬地走向宋柏勞,最後幾步差點同手同腳。
還差幾步時,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強硬地將我拉到他身旁。隨後攜著我步上紅毯,走向裝點著繁花與白紗的儀式亭。
我的手心不可抑製地出汗,宋柏勞感覺到了,偏頭看向我。
“很緊張?”
我飛快瞥了他一眼,目視前方道“還好。”
他湊近我耳邊,輕笑道“也是,反正都是假的。”
我笑容一僵,胃部的不適越加明顯。
渾渾噩噩挨過諸多繁瑣的步驟,在婚書上簽上彼此的姓名,最後終於到了互換戒指的環節。戒童正是宋柏勞的兒子宋墨,他小心翼翼捧著一個天鵝絨軟墊走向我們,麵無表情的小臉異常嚴肅。墊子中央躺著兩枚素戒,普通到毫不起眼。
我替宋柏勞戴上戒指,然後換他。當那枚銀色的素戒穿過我的指節,還差一點就要抵達根部時,他突然停頓了下,大概有兩秒才完成這個動作。毫不掩飾,充分體現了他的掙紮。
儀式結束後,冷餐會開始,賓客成聚,散落在屋裡屋外聊天敘舊。
宋柏勞摟著我的腰與賓客和媒體們一一打過招呼,麵上的笑絲毫不見減退,用行動向我展示了什麼是真正的演技派。
我有些慶幸自己通宵沒睡,以致身體的不適超越了心理,讓我無暇顧及那點麵對人群的惶恐。
“宋……宋先生。”
我感到腰上的手僵硬了一瞬,同宋柏勞一起看向了那個怯生生的聲音。
脖子上戴著項圈,一頭烏黑順直的長發束成馬尾,眼眸濕潤,唇色慘淡,是位我見猶憐的男性oa。我覺得他有些眼熟,隻是不記得在哪兒見過。
宋柏勞顯然認識對方,隻是不喜歡這樣的相遇“我不記得有邀請過你。”
那人咬了咬唇,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想見你最後一麵。”
腰上的手鬆開,宋柏勞向對方走去,在他身旁停留片刻“你跟我過來。”說著越過他往屋裡走去。
那個oa臉上一喜,忙不迭跟著他走了。
我被一個人留在原地,有些懵。
“阿鬱!”我正發愣,肩膀被人從身後猛地拍了下,整個人往前一踉蹌。
“哎呀不好意思。”梁秋陽扶住我,衝我吐了吐舌頭。
他神秘兮兮湊近我“剛剛那個是眀舒吧?”
我沒明白“啊?”
“就是剛才和你們說話那個人。”
我一下想起來為什麼覺得剛才那個oa眼熟了,他是眀舒,近兩年小有名氣的電影明星,我還陪梁秋陽看過一部對方出演的青春愛情片。
想不到他竟然與宋柏勞還有糾葛。
“應該是吧。”
梁秋陽沒有太在意我的回答,歡快地繼續與我分享他在場上認出的各色名人。
“跟你媽他們說話的是不是宋柏勞他爸?”他突然往我身後抬了抬下巴,“有錢人保養就是好,看著好年輕啊,說和宋柏勞是兄弟我都信。”
我轉身看向身後,寧詩與朱雲生正在同一名高大的alha說話,雖然對方麵容依舊年輕英俊,鬢角增生的白發卻仍然泄露了他的真實年齡。
眉眼與宋柏勞有幾分神似,但對方整個人氣質更為清冷矜貴,身高較一般alha都要高,看人的時候眼眸低垂,便顯得格外漫不經心。
“據說宋柏勞和他爸關係不好,”梁秋陽與我分享著自己打聽到的八卦,“駱家那邊的產業以後說不準要交給宋柏勞的兒子,也就是你的繼子繼承。不知道他還缺不缺兒子,其實我可以的。”
駱清禾與原配離婚再娶時,宋柏勞年紀已經挺大了,自己家庭遭遇這樣的事,任誰都不會開心吧。
今天宋柏勞拉著我在媒體前都轉悠了一圈,卻沒有和一個駱家人說過話,他們的關係說不定比傳聞中更糟糕。
“你這個人,太沒原則了。”我被梁秋陽的話逗笑,“最近訓練得怎麼樣?什麼時候出道?”
梁秋陽嘿嘿一笑“預計下個月,我的第一首原創單曲也會同步推出。到時候你要給我包個大紅包!”
“今天你包了多少?我加一百塊還你。”
梁秋陽瞪圓了一雙杏眼“你都嫁入豪門了怎麼還這麼摳!”
因為我沒錢啊。
寧詩給了我一張兩千萬的支票,不過我並不準備去兌現。
我與梁秋陽站在玻璃護欄前聊著天,身旁綠草茵茵,山下入目所及便是鋼筋混凝土鑄成的現代都市,風景絕佳。
天色一點點轉暗,場地上逐漸亮起照明的彩燈,將草地照得猶如白晝。
可能是喝了點香檳的關係,我的胃越來越難受,抽搐著表達自己想要一吐為快的欲望。
“我去下廁所。”我同梁秋陽打了聲招呼,快步往屋裡走去,到最後簡直是衝刺著進了洗手間。
抱著馬桶暢快吐了一通,用冷水衝了把臉,感覺好些了我才往外走,沒想到半途遇到了駱清禾。
我看見他一時有些無措,正在猶豫要怎麼稱呼他,他便先一步開口了。
“看到柏勞了嗎?”
我總不能說他和小情人走了,於是搖了搖頭“沒有……”
他擰了擰眉“找到他,讓他來見我。”
他用著命令的語式,絲毫不給我拒絕的機會,說完轉身就走了。
還真是父子。我對著駱清禾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屋裡屋外找了一圈,最後在通往屋頂的樓梯前發現了守在那裡的李旬,從而確定宋柏勞該是在屋頂花園內。
我說我要找宋柏勞,李旬稍作猶豫還是讓開了條道。
緩步踏上台階,一路向上,出口近在眼前時,我聽到了隱隱的哭聲。
我一下停在那裡,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