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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節 破賊(三)(1 / 1)

大明之朔風疾!

清澗的三千青壯很快被驅趕到陣前,他們驚恐地看著黑壓壓撲上來的人流,把目光又投向他們的首領,張獻忠持刀站在隊伍前,頭上也直冒冷汗,他偷偷向後看了一眼,官軍的大陣就在他們身後不遠,排在前麵的銃炮手、弓箭手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沒有退路了,他們隻要稍有異動,就會成為後麵銃炮、弓箭的靶子,而湧上來的老百姓也會把他們踩在腳下,官軍的戰鼓聲響起了,催促張獻忠和他的青壯上前迎戰。

“弟兄們,要活命就得拚命,跟著咱老張殺流賊!”張獻忠一咬牙高舉起手中的鬼頭大刀,迎著撲到麵前的人流衝了上去。

兩股人流瞬間撞到一起,老百姓打仗沒有章法,隻知道生死關頭要拚命,他們以最簡陋的武器混戰到一起,都沒有退路了,那就殺死對方,讓自己活下去,一邊高呼著“殺狗腿子”、一方高呼“殺流賊”,喊殺聲、慘叫聲響成一片,不斷有人倒下,又不斷有人湧上來,一樣的延綏口音、一樣的衣不遮體,一樣的手舉鋤頭、棍棒,卻不得不為了活著相互殘殺,鋪著白雪的大地很快就被染紅了。

老百姓不會打仗,控製不住作戰節奏,這場混戰從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慘烈無比的景象把懷寧知縣和丁壯、衙役嚇得麵無人色,不知所措地縮在城牆上觀望。

“好凶悍的賊!本縣算是知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是何樣子了,殺吧,讓這些賊都死光了才好!”懷寧知縣有點幸災樂禍。

這時明軍突然向前推進五十步,一排長矛伸出隊列,密密麻麻地指向青壯們的身後,明軍軍官高聲嗬斥張獻忠,命令他們必須向前攻擊,絕不允許停下,敢違命者立殺於陣前,隨後明軍的弓箭手進行了三輪拋射,為張獻忠向前攻擊支援。

密集的箭雨越過頭頂砸進前麵混在一起的人群中,穿著布衣的百姓倒下一片,張獻忠明白這也是官軍在警告他,他必須去殺人或者被殺,他想活下去,但這既要看運氣,更要看官軍願不願意讓他活著。

張獻忠瘋狂了,他要活下去,他要殺人,誰敢阻擋就殺了他,清澗的青壯年輕力壯,又受過些訓練,在肉搏中更有優勢,張獻忠帶著他們拚命地往前攻,但他們的人太少了,對方是上萬的男丁,背後就是他們的親人,也不得不拚命,洶湧的人潮不斷湧上來,壓得清澗青壯步步後退,而背後的官軍則毫不猶豫地用長矛、利箭,將他們又逼回戰場,這裡似乎成了殺人的屠場,兩邊都是以命搏命的老百姓,人們已經殺紅眼了,伏地投降或者逃跑隻能死得更快,隻有不停地殺戮,然後聽天由命。

張獻忠已經殺得渾身是血,腦子一片空白,隻知道不停地揮刀砍下,他身邊的手下不斷倒下,活著的人還在拚殺,張獻忠的大刀砍斷了,一根棍子打來,將他打倒在地,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削尖的木棍狠狠插入對方肚子,對方發出痛苦的慘叫,張獻忠一翻身爬起來,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賊老天,爺爺就是煞神,死不了!”

杜文煥不動神色地看著眼前廝殺的場麵,默默地計算著雙方的兵力對比,流賊裹挾的百姓差不多四萬人,其中一萬男丁會很快在混戰中消耗過半,對方的步卒大約五六千人,與活下來的百姓加在一起戰力也不會太強,官軍有把握吃掉他們,流賊有馬精銳看樣子不到三千,其中不少騎的是騾子,甚至是驢,絕不會是豐州鐵騎的對手,但撲天雕的旗號卻沒看見,這家夥躲哪兒去了?

“大帥,我們是不是該上了,再打下去這幫青壯就全完了。”李槐小聲提醒道。

“叔,咱們也不能做得太絕,好歹要有幾個人活著回來呀。”杜宏泰也在一邊說道。

“再等等,打仗不能心軟,現在人死的還不夠。”杜文煥冷冷看著他倆,對曹文詔說道,“你的人馬該準備了,清澗青壯一退下來,你們和豐州的步軍立即衝上去,先擊潰、驅散這些雜亂百姓,然後全力攻擊對方步卒。”

曹文詔領命下去了,杜文煥又指著杜宏方、左光先下令“加派斥候四處查探,撲天雕不出現,延綏鐵騎就動不了,一定要把這個狗賊找出來。”

杜文煥掛念的撲天雕已經到了,而且把他的八百多精騎都帶來了,他是個低調的人,大張旗鼓的事一般不做,更喜歡乾乘人不備咬一口的事,王左掛見到他不由得鬆了口氣,他一直擔心張鼎把他甩了不管——這一仗明軍手也夠黑,同樣驅趕老百姓跟他對耗,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實力到底還是不夠啊!

“王左掛,你這個慫貨,到現在還猶豫不定,明軍和你一樣不會在乎老百姓死活,你打算再死多少人,這樣打下去,明軍可以無所謂,你的糧食還能堅持多久?最多兩天你就完蛋了,還不快衝上去拚了!”張鼎見到王左掛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我就說要拚嘛,老百姓沒有用,明軍那邊是青壯百姓,我們這邊老弱婦孺一大堆,男丁死光了我們更麻煩。”苗美也叫起來。

王左掛擦了把頭上的冷汗,咬牙切齒地吼道“拚了,叫弟兄們一起上,打光了拉倒,打贏了有飯吃。”

流賊發飆了,嗷嗷叫著向混戰一起的百姓撲過去,流賊步卒推開人流後麵嚎哭著女人、孩子就往上衝,騎著牲口的精銳緊跟在後,張鼎也打開了畫著老雕的旗號,帶著手下向明軍的大纛衝去,幾乎與此同時,曹文詔的延綏官軍、張傳捷的豐州步軍也衝了上去,張獻忠正在絕望之際,突然得到了官軍的支援,忍不住嚎啕大哭,不過才剛哭幾聲就被官軍的棍棒趕到一邊——現在用不上他們了。

杜文煥笑了起來,王左掛終於沉不住氣了,那個撲天雕也露麵了,官軍已穩操勝券,他最怕的是流賊見勢不妙一走了之,或者乾脆臨陣散夥各奔東西,現在既然都被吸引住了,那就一個也彆走了,他立即下令杜宏方、左光先帶領延綏鐵騎截殺撲天雕,曹文詔、張傳捷所部對流賊全力發起攻擊,同時點起三堆狼煙,召喚李榆的鐵騎參戰,自己也隨後跨上戰馬,帶著數十名親兵趕赴前沿督戰。

戰場形勢突變,官軍與流賊直接交手了,懷寧知縣提著的心放下了,如果官軍趕著老百姓打上一陣就拍屁股走人,那他就倒大黴了,這種事官軍是乾得出來的,幸好官軍還有良心,終於肯出手了,他興奮地大聲叫好,帶領城上的民壯、衙役敲鑼打鼓為官軍助威。

不過,官軍卻令人失望了,曹文詔的兩千人衝上去,對著老百姓銃炮齊射,立刻打倒了一大片,老百姓早上沒吃飯又打了一上午,已經又餓又累,被官軍一衝就崩潰了,男女老少哭喊著四處躲藏,官軍抓住百姓不聞不問就砍首級,一些爛兵還趁機欺負女人,一時間場麵極為混亂,曹文詔又喊又罵也無濟於事,乾脆帶著親兵殺人,十幾顆爛兵血淋淋的人頭砍下來,這才稍微鎮住了亂軍,但當流賊裹挾著退下來的百姓殺過來時,官軍又開始亂起來。官軍的銃炮已經嚇不住人了,目睹了官軍的暴虐,憤怒的百姓又重新煥發出鬥誌,揮舞著棍棒高喊著“殺狗官、殺官兵”,撲過來和官軍拚命,流賊步卒乘機混在其中向前衝殺,官軍被打得步步後退。

“栓子,流賊要衝過來了,我壓住陣角,你帶人殺上去,一定要把賊人擋住。”曹文詔急紅了眼,他對自己的兵非常清楚,順風仗可以打,一旦遇挫就會縮頭縮腦,甚至有可能一敗塗地,必須把賊人的勢頭儘快打下去。

曹變蛟答應一聲,手舉雙刀帶著百餘名精銳衝向敵群,孫守法這時也帶綏德精銳前來支援,兩員猛將所到之處無不披靡,片刻之間斬殺流賊數百人,流賊一時氣餒,攻勢也稍減,曹文詔則帶親兵立於明軍陣後,連斬幾名後撤的軍官,逼迫明軍重新向上壓,明軍見到勢頭好轉,又打起了精神,不過明軍出工不出力的毛病不改,死死地縮成一團,用長矛護住本陣,再用銃炮、弓箭朝對方亂打一氣,就是舍不得與對手肉搏。

曹文詔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這就是朝廷長期拖欠軍餉的後果,他的部隊算好的,至少還能打幾下,其他部隊臨陣倒戈的都有,曹文詔叫罵一陣沒作用,把壓陣的事交給其他軍官,自己也帶著親兵殺了上去,這樣效果反而好了,沒了爛兵的拖累,曹文詔、曹變蛟叔侄倆再加上孫守法,三名悍將帶著幾百個精銳死拚猛打、步步推進,大隊的明軍跟在後麵一邊呐喊助威、一邊看熱鬨,流賊雖然拚命,但武器、戰力太差,遇到真肯打的官軍還是吃不消,隻能不斷後退,明軍重新占了上風。

延綏鐵騎也打不動了,他們和張鼎的手下太熟了,認識張鼎的就不少,大家一塊當過兵一塊做過賊,都是老熟人了,有些還沾親帶故,哪好意思真動手,再說雙方人數差不多,彼此的本事也都清楚,真打起來誰也落不到好,張鼎倒是無所謂,能牽製住官軍最精銳的鐵騎,這也算對得起王左掛他們了,懶得管手下與官軍眉來眼去,而延綏鐵騎心裡有委屈,老子當兵連軍餉都拿不著,死了一家老小也沒人管,憑什麼傻乎乎地為朝廷賣命,還不如給自己留條後路,雙方心照不宣,喊殺聲叫得厲害就是見不到血。

杜宏方對這個局麵心裡有數,他和張鼎也有交情,倆人交手時,杜宏方還勸張鼎趕快跑,好在這家夥還有底線,沒把他叔的計劃和盤托出,不過也把張鼎嚇了一跳,他總覺得官軍的那三柱狼煙不對勁,暗暗打起撤退的心思。

左光先這家夥是個官迷,滿腦子想著立功升官,彆人是假打,他卻是真打,延綏鐵騎中就他鬨得最凶,蕭四貴看這家夥很討厭,成心要治治他,飛馬上前與左光先打成一團,蕭四貴十四歲就乾起馬賊,馬上的功夫非常了得,幾個回合下來,左光先就不行了,被蕭四貴用刀背砍下馬去,幸虧蕭四貴不想要他的命,他才有機會逃掉,左光先這下也老實了。

豐州步軍看了一上午的熱鬨,輪到他們上了也還儘心儘力,開始打得很猛,張傳捷指揮兩個營一起推進,趕跑了夾在中間的老百姓,對著流賊的步卒就下狠手,豐州步軍長期在一起訓練早已形成默契,步陣前麵是披鐵甲的長矛手不停地對敵人突刺,側後披輕甲的刀牌手則全力保護長矛手,再後麵的步兵大多數帶了弓箭,拚命地朝對麵的對手拋射箭矢,馬上的好手也被集中起來,不時衝出步陣突襲對手,這套打法被白顯誌得意地稱為“長短相濟、遠近有攻”,這種豐州步軍的經典打法根本不是流賊能扛得住的,豐州步軍兩個步陣像碾子一樣把敢於對抗之敵碾個粉碎。

豐州步軍進展順利,幾乎把流賊的步卒切成兩半,王左掛見勢不妙,調動有馬精銳上來增援,這才勉強壓製住豐州步軍的攻勢。流賊的主力都壓到自己這邊,張傳捷自然不好受,他急忙向周圍友軍發出信號請求援助,可沒人搭理他,曹文詔的部隊還在慢慢爬,延綏鐵騎也似乎不動窩,豐州軍再這樣推進就有可能被包圍了,張傳捷氣得大罵延綏人害他,馬上下令向官軍主力靠攏,豐州步軍裡有的是兵油子,彆人都不賣力,他們也不會出頭,於是豐州步軍跟著延綏明軍有樣學樣,貼著曹文詔的大陣慢慢向前挪起來。

眼前這一幕被站在懷寧城上的懷寧知縣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心傷透了,官軍就這副德行,還不如上午那幫老百姓呢,多好的聚殲流賊的機會,就被這幫飯桶官兵糟蹋了,知縣大人一發怒,助威的鑼鼓聲也沒有了,城上的人操起手看起了熱鬨。

杜文煥看著官軍的窩囊表現不住的苦笑,他對此已有心理準備,但看在眼裡還是難受,現在的大明官軍已經養成了習慣,當官的帶著家丁、親兵在前麵拚命,當兵的排好隊呐喊助威看熱鬨,當官的勝了大家衝上去搶首級,當官的敗了大家拔腿就逃跑,其實今天官軍還不錯,好歹還在向前挪,最終肯定能把流賊趕走,地上有的是屍體可以取首級,報一次大捷足夠了,可杜文煥想要的是全殲賊寇,這就不能指望官軍的人品了,而是要靠他暗伏的那支鐵騎,他們應該到了。

李榆的確到了,他躲在附近的山穀裡等了大半天,終於等到了那三柱狼煙,鐵騎迅速出發奔向懷寧城下的戰場,十餘裡的距離很快就到,鐵騎輕鬆擊潰在外圍警戒的流賊雜兵,風馳電掣般地衝向流賊的中軍,流賊頃刻之間就大禍臨頭了。

王左掛看著迎麵而來的鐵騎,嚇得目瞪口呆,沒有想到官軍還有後手,而且出手就致命,他的大部分人已經去和官軍拚命了,身邊的精銳不足千人,保命都不夠。

“官軍好毒辣!我跟他們拚了。”苗美拔出刀大吼道。

“拚個屁啊,這下老本都完了。”王左掛頓足捶胸叫起道,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要不,我們再降一次。”

苗美不理他了,帶著飛山虎一乾人馬迎著豐州鐵騎衝去。

王左掛心裡打定主意,也就無所謂,他又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打不過就降,降了再叛,隻要手裡有足夠多的老百姓,官府也不敢把他怎麼樣,多磕些頭說些軟話就行了。

王左掛的中軍此時已是一片混亂,流賊的人員複雜,平時就各有各的小算盤,大難將至表現也是形形色色,有的人拿起武器要和狗官兵拚了,有人想起要接受官府招安,有人卻悄悄溜掉了,最可恨的是有些家夥居然爭搶起軍中的糧食、財物,王左掛連喊帶叫,但現在已沒人聽他的了,他索性什麼也不管了。

一大隊騎兵衝開混亂的人流,徑直到了王左掛的臨時大帳前,張鼎立於馬上指著王左掛喊道“王左掛,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發愣,帶上婆姨和娃,快跟我走!”

“謝謝雕爺,我不走了,就在這兒等著招安,趁著官軍還沒到,你快走吧。”王左掛搖搖頭。

“你傻了嗎,鬨出這麼大的動靜,官府還能饒了你?”

“我這裡有老老少少好幾萬鄉親,不能扔下他們不管啊,雕爺放心,官府要安撫百姓,一時半會兒不會動我,過了這陣子,咱們再接著跟狗官鬥,雕爺,後會有期!”

張鼎不說話了,帶著自己的精騎快馬加鞭而去,他能從前麵的混戰中及早脫身,多虧了杜宏方屢次勸告,不過決心下晚了,要想逃生還得跟來襲的鐵騎較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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