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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節 榆林(一)(1 / 1)

大明之朔風疾!

第二天一大早,明軍就開始收拾營帳準備啟程,昨天夜裡八大王張獻忠帶著他的幾百人逃跑了,明軍騎兵追了一陣沒追上,也就不管他了,這種小蟊賊現在遍地都是,沒人把這當多大的事,李榆臨走時東拚西湊了幾十石糧食留給老百姓,勸他們回定邊、靖邊老家,其他的也管不了了,出發的軍號聲一響,大隊的明軍拔營出發,向北開往榆林城。

榆林城,西北重鎮之一,東依駝峰山,西臨榆溪河,向北越過大沙地,即可進入河套草原,向南穿過丘壑之地,也可深入三秦之地,為草原與農耕之地的咽喉要衝,開國之初大明軍力強盛,名將馮勝、傅有德從蒙元手中收複西北,並向北進擊控製了河套,在大沙地以北的草原地帶設立察罕腦兒衛,與東勝衛、興和衛和開平衛連成一線,明軍與歸附的蒙古各部相互協助,像一道鐵牆堵住了蒙元殘餘勢力南下的路線,但大明太祖皇帝隨後借藍玉一案清洗軍隊,馮勝、傅有德及數萬軍中剛猛之士死於喪心病狂的太祖之手,明軍戰鬥力急劇下滑,並且再也無法恢複,太祖鑒於軍隊在邊外無力立足,以及補給困難,被迫棄守邊外各衛,成祖朝雖有心向邊牆以北拓展,但隨著蒙古各部實力的迅速恢複以及成祖皇帝五次北伐未果,朝廷最終下決心放棄邊外,退守長城一線,這裡也就成了綏德衛的一個邊牆屯所——榆林堡。

伴隨著明軍防禦力量的回縮,蒙古各部則不斷南下滲透,河套草原逐漸被蒙古勢力控製,並且向南發展,榆林堡的重要性越發顯現出來,明廷被迫增強此處的守備力量,成化七年此處設榆林衛,成化九年巡撫餘子俊奉旨遷延綏鎮治所由綏德至榆林,從此延綏鎮也被稱為榆林鎮,榆林城也經成化朝、弘治朝、正德朝的三次擴建,成了一座高達三丈六尺、頂寬三丈的包磚堅城,儼然是一座銅牆鐵壁,西接寧夏鎮、東連山西鎮,成為阻擊蒙古南侵的支點。

九邊十三鎮的情況與榆林鎮差不多,幾乎都是隨著明廷退守邊牆而形成的,建萬裡長城養守軍近百萬,巨大的耗費耗儘了大明的財力,卻沒擋住邊外鐵騎南下的腳步,邊牆防線被屢屢攻破,山西、陝西遭受過多次侵擾,衛拉特的也先、蒙古右翼的阿勒坦汗以及金國的天聰汗更是三次打到京師城下,雄偉的萬裡長城成就不了大明皇帝夢想中的鐵打江山,讓大明喘了一口氣的反而是與蒙古右翼的俺答和議,這恐怕是曆代大明皇帝想不到的。

榆林城終於到了,城南鎮遠門下,早已有成千上萬的榆林百姓在等候了——榆林城是座軍鎮,這裡的百姓絕大多數是軍戶,榆林軍就是他們的子弟兵,自己的子弟們每次出征回來,家鄉的親人們都會出城迎接他們,無論是勝還是敗。明軍的隊伍開過來了,城下立刻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百姓一擁而上夾道歡迎子弟兵,明軍馬上一改路上的渙散,非常自覺地排好隊列,一個個昂首挺胸地走著,有的還故意舉起首級炫耀,惹來百姓的一陣歡呼,“我榆林軍威武”、“我榆林軍萬勝”的喊聲響成一片。

豐州軍很識趣地遠遠躲在後麵,他們知道這場麵與己無關,他們享受這種榮耀也得等回豐州老家的時候,不過侯世傑卻像狗回到窩一樣興奮,在隊伍裡竄來竄去。

“看到沒有,這就是榆林城,我的老家,多氣派呀,建城到現在小兩百年了,從沒有被攻破過,牛不牛?”老侯得意地吹著。

“老侯,你煩不煩呀,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大同城比這兒還要氣派,老張,你說對不對?”滿柱有些不屑。

張傳捷使勁點點頭,不過隨後就說了句喪氣話“這有個屁用,還不如把修造城池的錢給我們發軍餉呢!”

豐州軍裡的蒙古人卻是一臉羨慕,明國真有錢啊,這麼窮的地方都能建起如此高大堅固的城池,換我們壘個土牆就神氣得不得了,這哪能和人家比呀!孟克對李榆抱怨,咱們至少也該把大統領府修修了,落到人家明國人眼裡,比個牲口棚也強不了多少。

延綏巡撫洪承疇、延綏總兵王承恩親自出城迎接出征明軍,洪承疇這個人很實在,對明軍將士宣布,為慶祝清澗、懷寧兩次大捷,凡出征將士立即發一個月的足餉,一隻隻箱子隨後抬到軍前,打開全是裝滿白花花銀子,明軍將士激動得熱淚盈眶,歡呼聲立即響成一片。

洪承疇回城時還邀請明軍主要將領中午到巡撫衙門赴宴,不過杜文煥卻說身體不舒服,扭頭直接回家去了,李榆想著在城外安營紮寨的事,也想推托不去,但卻被老熟人王承恩拉著不放——這次沒入城倒不是洪承疇歧視他的夷兵,巡撫大人專門向他解釋,他的騎兵太多,城外紮營更方便,而且還給他調撥了糧草、營帳,李榆對洪承疇還是很有好感,他的兵不分步騎這次人人都得了一兩八錢的馬兵餉,另加四錢的馬料銀,大同的張宗衡可從來沒這樣大方過,洪承疇還很抱歉,延綏太窮了,給他這支客軍發不出雙餉,請他一定諒解,李榆很有點受寵若驚了。

李榆很奇怪,王承恩不是臨洮總兵嗎,怎麼突然調到榆林鎮了?王承恩有意無意地朝不遠處的曹文詔瞟了一眼,低聲對李榆耳邊說,大概是朝廷覺得他老了,讓他回老家乾幾天就直接回家,其實這個位置本應該是杜帥的,誰知道朝臣怎麼想的,非要讓他乾這個得罪人的差事,算了,年紀大了就給彆人騰位子吧,反正自己也懶的管事,沒事就呆在家裡養病也挺好。

酒席宴上,李榆按照老習慣想找個角落坐下,洪承疇卻指著自己旁邊下手的位置,笑眯眯地招呼他過來坐,李榆正在推辭,王承恩一把就將他拉過來,按著他坐下洪承疇旁邊。

“聽說李副將取字漢民,本官也就稱你為漢民吧,這榆林城裡,掛都督僉事銜的武官就你與杜帥、王總兵三人,漢民就不必過謙了,”洪承疇拉著李榆的手,親熱地說道,“漢民在大同邊外逼退插漢,重收東勝、興和兩衛,又京畿屢敗建夷立下赫赫戰功,稱得起是我朝一員虎將,本官聽說你要來延綏就欣喜若狂,果然漢民一來,清澗、懷寧兩處流賊立刻煙消雲散,本官一定親自上奏章為你敘功請賞。”

“大人,漢民可是我們榆林人,皇上都召見過他,這後生以後有前途著咧,我們榆林鎮後繼有人了!”王承恩也插了一句。

“那是自然,本官還要與漢民喝一杯,”洪承疇點頭回應,曹文詔立即笑著過來斟酒,洪承疇按住想起身的李榆,語重心長地說道,“漢民且坐下聽本官說,大明開國二百六十年已積弊甚深,以至於內憂外患、民不聊生,如西北之難雖起於天災,實乃人禍所致,官吏貪瀆、將士畏戰,以致於流賊橫行、生靈塗炭,皇上有心重整朝綱、中興大明,但也有力不從心之處,須假以時日方能有所收效,切勿有所疑慮,你我隻須儘本分即可,本官告訴你,在我眼裡沒有華夷之分,也沒有文武貴賤,你部的糧餉、軍械以及軍功賞賜與延綏軍一視同仁,兵部的事本官也會為你打理,你到了延綏就隻管放心殺賊,有誰敢難為你,自有本官為你撐腰。”

李榆聽了洪承疇的話,覺得心裡熱乎乎的,急忙起身向洪承疇稱謝,洪承疇擺了擺手,很關切地說道“曹副將說過你的身世,既然回家了,一定要回去看看,還要多住幾天,軍中暫時沒有仗打,本官就給你幾天假。”

洪承疇顯然很看重李榆,吃完飯還把他拉到自己的書房裡,兩人坐下後,洪承疇突然問李榆,為什麼豐州兵沒穿明軍的號衣,卻穿著拖到膝蓋的羊皮襖,大同鎮沒給他們發衣物嗎?李榆沮喪地回答,大同鎮幾乎不管他們,武器、糧草和衣被都得自己想辦法,軍餉更是無從談起,豐州窮得飯都吃不起,棉布、棉花更是奇缺,能給每人一件皮襖穿也不容易了。

“本官疏忽了,明天就派人給你們送兩千兩銀子添置衣被,將士們走了一千多裡路到這兒,不能委屈了他們,”洪承疇立即說道。

李榆感動得眼圈都紅了,站起來就行大禮,洪承疇一把攔住他,微笑著與他聊起了豐州的事,洪承疇聽得很仔細,時不時還插話問幾句,有時還聽得哈哈大笑,李榆覺得眼前這位大人就是個忠厚的長者,一五一十地把豐州的情況告訴了他。

“大人,我們想歸附朝廷,可朝廷卻把我們拒之門外,豐州沒有朝廷官吏,也不行《大明律》,根本就沒人管我們,我們那裡窮,地裡種不出多少糧食,饑荒、瘟疫一來,成百上千的人死,我也不瞞大人,我們出來打仗也是為了有口飯吃,為了活命,我們私販牲口、食鹽的事都乾了,大人,您說我們這樣下去能行嗎?有時我真想偷偷跑了,可就是舍不得跟我的那些鄉親。”李榆愁眉苦臉說道。

“漢民,這麼多難關你都闖過來了,一定不能放棄,其實以大明的現狀,朝廷不向豐州派官、也不推行《大明律》,這也是好事,否則豐州乃至宣大非大亂不可,朝臣們還不算糊塗,”洪承疇答道,隨後又大笑起來,“大明在邊外無法立足,放棄了東勝、興和兩衛,插漢把那裡的蒙古台吉、諾顏幾乎殺儘,好不容易搶了這塊地盤,卻站不住腳,卻讓你糊裡糊塗闖進去,而且還站穩了,這是天意啊,說不定察罕腦兒衛、開平衛將來也會落到你的手裡,你可不能不要啊!”

“我再也不敢要了,就這塊地方已經要愁死我了,大人,我真不知道我們能堅持多久。”李榆連忙搖頭。

洪承疇想了想,鄭重地說道“窮極則變,變即可通,通而可達,你在豐州的那套法子,我在書上沒讀到過,不過三代之治即有大道之行、天下為公的說法,孟子也說過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其實最知道怎麼過日子的正是百姓自己,漢民不循舊製而維新圖存,不求權柄而聽從民願,這也許更合天道,豐州可以任你無法無天、隨心而欲,這很好,漢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精力去實踐,這條路走通了,也許能給天下人帶來一個新活法。”

李榆起身對洪承疇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禮,感激萬分地說道“大人一席話讓晚輩受教了,多謝大人教誨。”

洪承疇更高興了,兩人在書房裡談了很久,李榆看時候不早了,掛念著城外的將士,這才向洪承疇告彆。臨走時,洪承疇告誡李榆,大明的官場很臟很爛,處處都是陷阱,所以一定要小心謹慎,萬事須遵從巡撫衙門的指令。

李家的小三回來了,這事在榆林城裡傳開了,李家的親朋好友和鄰居們都跑來李家看看,榆林城並不大,住的幾乎都是軍戶人家,幾代甚至十幾代的老交情了,沒那麼多官場的規矩,屋裡、院裡擠滿了人,大哥李楊留下的寡嫂陳氏,還有李槐和他老婆張氏屋裡屋外招呼客人,忙乎得不停腳,李楊的兒子李暄、李槐的兒子李曜拉著自己三叔就不肯鬆手,街坊鄰居都說,李遊擊一輩子老實本分,好人有好報,老二中了舉人,老三也回來了,還當了天大的官,李遊擊老倆口地下有知,也該心滿意足了,杜宏泰、杜宏方哥倆也在李家幫忙,連忙勸阻大家,大喜的日子彆說這種話,聽得叫人掉眼淚。

李榆進了家門,隨手從門邊水缸裡舀了瓢涼水喝,沒想到這個動作讓大嫂、二嫂哭起來,這是我家榆子,他在家時就這個習慣,動作一模一樣,兩個女人想起戰死疆場、屍骨無回的李彪、李楊父子倆,還有傷心而死的婆婆,忍不住嚎啕大哭,李榆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哭,李槐和眾人又忙著勸他們。

“都不許哭,咱們的小三榆子回來了,老李哥在天上看著都會笑,這是大喜的事,大家幫著張羅一下,讓榆子吃頓咱榆林的家鄉飯。”一個住著根木棍的老漢一瘸一拐走進院子,後麵跟著一個戴白帽的回回老漢,手裡還牽了隻羊,老漢看來很有威望,他一發話大家就各自找事忙乎開了。

“榆子,這是秦大叔,跟咱大一塊打過薩爾滸,那是馬大伯,跟咱大一起做過杜桐大帥的親兵,都是磕過頭的兄弟,你還記得他們嗎?”李槐連忙拉著李榆去見兩個老漢。

“這娃比走的時候又高了一大截,跟老李哥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娃呀,有出息了!”秦大叔摸著李榆的臉,眼圈都紅了,馬大伯話不多,隻是一個勁說,咱娃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槐、杜宏泰把老人們讓到屋裡,幾個人一起上了炕,李暄、李曜年紀小沒資格上炕,找來板凳坐在炕下,一臉崇拜地望著三叔。炕已經燒熱暖烘烘的,炕上的小桌子上擺滿了紅棗、核桃和凍柿子,老少幾個舒舒服服坐在熱炕上聊了起來。

秦大叔在杜鬆大帥的鎮標當都司,和鎮標遊擊李彪一起參加了薩爾滸大戰,那一仗明軍慘敗,他也負傷被俘,仗著身上有功夫,徒手殺了押解他的韃子兵,搶了一匹馬趁天黑逃了出來,他是薩爾滸大戰中為數不多的活著回來的榆林人中的一個。

“狗日的朝中有奸臣,劉鋌大帥的精銳川軍還沒到,也不給我們發禦寒的冬衣,就逼著杜帥出兵,那地方三、四月還下雪,冷得要命,我們凍得連弓弦都拉不開,這仗怎麼打?遼東軍那幫奸細還害我們,故意給我們帶錯路,李如柏那個畜生也臨陣脫逃,咱們一萬多延綏子弟就這麼沒了,杜帥、老李哥他們連屍骨也回不來,想起這些我就想哭啊。”秦大叔拉著李榆的手說起了往事。

李榆沒吭聲,他在金國時聽說過薩爾滸大戰,那一仗打得很慘烈,金軍也死了不少人,四貝勒說過這種惡仗如果連打幾次,諸申就得躲回山裡了,秦大叔突然又指著李榆厲聲問道“榆子,我聽說你的隊伍裡大多是夷人,其中還有拖著辮子的建奴,這是怎麼回事,你大就是死在他們手裡,你不殺了他們還收留他們,你還是榆林子弟嗎?”

這可不好說清楚了,李榆摸著頭好半天才解釋道“秦大叔,其實蒙古人和建奴那裡也有好人,他們願意和我們做兄弟,願意和我們一塊打韃子,我們成了一家人,就不能害人家。”

“你跟他們做兄弟,那你認不認我們榆林人,你看看你的親兵,不是夷人就是漢夷,沒一個是榆林人,你也想當漢夷了?”秦大叔更火了,指著門外李榆的隨從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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