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節_大明之朔風疾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397節(1 / 1)

大明之朔風疾!

李榆學不會禮賢下士,但禮節還是懂得,趕回歸化就去驛館拜見吳牲——故人老矣,十幾年前在黃河邊見過的翩翩書生已鬢生華發,少了許多書卷氣,卻更顯得睿智,瘦高的身體如玉樹臨風一般,李榆心裡一熱,走過去恭恭敬敬施禮。

“漢民有爵位,不必行禮,好多年沒見,老夫正想和你談談。”吳牲拉起李榆,招呼雲榮一同進了正堂,坐下後笑著說,“山西有兩件事讓我想不到,第一大同的官好當,上下都講實話,我在內閣時最頭疼搞不清公文中哪句是實話,哪句是假話,經常不知所措,第二留辮子的滿人居然敢滿街亂竄,生意人也大大方方做他們的買賣,如果在京師,百姓肯定發瘋把滿人當街打死,連做滿人生意的店鋪也得砸了。漢民治理有方啊,官風正、民風正,都有一股子不怕邪的傲氣,難怪大同有今天的成就。”

“大人過獎了,您還記得當年教我種棉的事嗎?棉花都種死了,還白花二百多兩銀子,這筆錢該大人賠。”李榆笑著打趣。

“不賠,最終還是種成了,你才該給我分紅,”吳牲也笑了,抿了一口茶淡淡說道,“漢民,你教會邊外夷人種糧、種棉、冶鐵,甚至製作火藥、打造銃炮,想過後果嗎?我之長處彼已儘知,而彼之騎射我所不能,將來以何製夷?”

李榆楞了一下,搖搖頭答道“末將這些年也讀了些書,以為諸夏之國力勝四夷百倍不止,不自亂則外寇不足慮,與其搞華夷之爭,不如滌清吏治、改善民生,民心如鐵自會國泰民安。”

雲榮補充道“邊外苦寒,人口極少,生存才最要緊,邊外人有糧有棉有鐵器就能改善生活,逐步走向開化,戰亂隨之減少,這是好事啊!”

吳牲不吭氣了,過了一會兒又問道“三百年一循環,大明似乎氣數已儘,漢民可有意入主中原?”

“沒興趣,我不離開歸化,中原給我也不要。”李榆毫不猶豫答道,這是實話,沒有了草原、獵場簡直是要他命。

“恐怕由不得你,”吳牲搖搖頭,冷笑一聲盯著李榆說道,“你以製衡之策治理豐州,以為至少三隻腳落地才能穩定,豐州太弱不能自保,你就引入遼東滿人和關內流民,但流民大量湧入把你嚇住了,又跑去漠北、西域拉人。你越怕內部動亂,就越要拉人,像滾雪球一樣,豐州越滾越龐大,而越龐大就越容易失控,所以你還要繼續拉人,比如清國人,你肯定在打他們的主意,我沒說錯吧?不過你很厲害,每走一步都能解決民生,所以至今沒有落入泥潭爬不出來。”

李榆被說中要害,臉一下子白了,全怪讀書少沒學問,腦子擺脫不了烏拉山那一套,庫魯大叔說過,拿不準主意就讓大夥坐在一起談,隻要不出現一家獨大,不管對錯都按吵出來的結果辦。他也照貓畫虎,把問題都擺上桌麵,哪一方勢力太大,就找出另一股勢力製衡,然後讓大家吵去吧,他又不是聖人,按著各方妥協的結果做就是了,豐州的政務曆來如此荒唐,但反而絕路逢生、越加強大,李榆對此也很得意,但今天讓吳牲戳穿了。

李榆想了片刻,起身向吳牲施禮道“學生武夫也,愚鈍無知,請大人賜教!”

“你做得很好呀,年紀不大就學會以製衡之術博采眾長,可惜很多人卻自以為是,”吳牲胸懷大誌,一心想乾番大事,親民黨那幫文人士紳隻是他擠進豐州圈子的墊腳石,雲榮連拋媚眼,順勢鑽進自由黨高層,不過獲得這位總統青睞才最關鍵,他拍手站起來侃侃而談,“當今天下,大明最強,然天地不和、君臣不和、官民不和、內外不和,敗亡之相畢露,爭天下者唯大同、東虜、流寇三強,東虜外強實弱,以小族臨大國求自保而已,入關爭霸隻能等待天運,流寇亂天下有餘而無力圖治,雖一時猖狂也難逃覆滅,大同新政以民富而國富,以民強而國強,潛力無窮無儘,假以時日,一統天下者非大同莫屬,漢民,天下久亂,蒼生翹首以待大治,你不取天下,難道讓與東虜、流賊?”

關內讀書人動輒就說一統天下,可我隻喜歡莊園、草原和獵場,對天下沒興趣——李榆心裡想著,但不好意思說出口,猶豫了一會兒才答道“大人,大同聯邦太窮,解決溫飽尚待時日,不瞞大人說,為了賺錢養活人口,我們與清國和流賊都做生意,能不打仗最好。”

李榆索性把與清國、流賊密談的內容如實告知,雙眼注視吳牲的反應,吳牲大喜過望“李漢民,天降英才也,清人不懂治國,與大同的差距隻會越來越大,唯有入關以求壯大實力,但入了關也就進了你的口袋,他們回不去了,還把遼東也送到你手中,拿殘破的北直隸做誘餌一舉解決遼東後患,太值了!流賊能撕毀和議,東虜也一定會如此,你想不打他們都難。漢民,你最聰明的一點就是敵友模糊,與任何一邊既是朋友又是對手,玩弄各方勢力於股掌之間,儘取天下之大利。錢糧不必太擔心,我琢磨過銀鈔,這才是大同的利器,我敢打賭銀鈔絕對所向披靡,通行天下遍取財物。”

吳牲談到錢就興奮,如今天下大亂、百業蕭條,唯有大同穩如磐石、工商興旺,吸引大量白銀湧入,有白銀就可以印鈔,市麵上有錢自然促進工商發展,國力也會隨之增強,而國力越強大,歸附的地盤、人口也就越多,反過來又增大對銀鈔的需求,所以大同最賺錢的生意是輸出銀鈔,而不是駿馬、生鐵。

“大明到處鬨錢荒,銀鈔最有信用,正好可以填補錢荒,銀鈔局不僅自己要發銀鈔,銀鈔行隻要信用好,肯拿出白銀做擔保,也準他們發銀鈔,大膽一些,大同發展勢頭強勁,一兩白銀發五兩銀鈔也不必怕,照樣會被市麵接受,以銀鈔收天下之財,所有溫飽問題、軍費問題都解決了。”吳牲最後說道。

李榆目瞪口呆,這家夥還是讀書人嗎,怎麼賺錢比奸商還狠?雲榮卻在心裡算賬,銀鈔局的存銀隻有八百萬兩,壯著膽子發了三千萬兩銀鈔,而各銀鈔行手裡卻捏著三千多萬兩銀子,這部分白銀根本沒利用起來,如果按吳牲說的辦可以發行兩億銀鈔,那可就發大財了。

這個人官位高、名聲響,不讀死書,腦子活能做實務,重用此人可以拉住一大批關內士紳——李榆在心裡對吳牲首肯,三人一直談到黃昏掌燈,李榆簡單吃了幾口飯,請雲榮多陪吳牲在豐州看看,然後告辭回家——歸化的李府裡還賴著四個清國來的家夥。

清國使者博洛、英俄爾岱、阿什達爾漢、馬國柱七月下旬才到歸化,據他們說,大清國也在搞改革,皇上整頓了旗務,詔令各旗選出民意代表組成滿洲公議大會公舉族長、商討國事,為了最廣泛代表八旗群眾的利益,從官員到百姓,從主子到阿哈,以及滿、漢、蒙、朝鮮各族都要有民意代表,人數也不能少,要有一千來個,代表必須符合熱愛大清國、擁護愛新覺羅家領導、遵守大清國律法、從不給官府添亂等條件,時間緊、任務重,六月下旬才開完公議大會,代表們全票通過大清皇帝萬世一係同時兼任滿洲族長的決議,所以他們上路遲了——外務司知事常書對此大為惱怒,向清國使者指出,你們分明是借用老諸申公議決事的傳統,妄想愛新覺羅家世代霸占滿洲族長之位,大同滿人絕不同意,也要開公議大會公舉我們總統為滿洲族長。鄂爾泰勸阻了常書,當著清國使者的麵說,大同聯邦實行同族異俗,不搞小圈子,大清皇帝吃飽了撐的,找來一大堆拍馬屁的家夥蓋蘿卜章,那就隨他去吧。

雙方見麵不愉快,隨後的談判吵得一塌糊塗,清國使者提出四點要求第一、大同指使察哈爾人進了遼東,殺害三萬清國人,必須低頭認錯,同時賠償損失,另外,阿巴泰貝勒委托看管的錢財、牲畜也須一並交還;第二、清國同意出兵占領北直隸,但大同也須出兵協助,並且承擔所有軍費;第三、清國同意將旅順海外的雙島租借給大同,租金就不收了,算兩國合夥做海貿,清國占一半的股份;第四、李榆須認可滿洲公議大會決議,接受大清國冊封的晉親王爵位,否則李榆和大同滿人一律驅逐出族。

大同談判代表陳奇瑜、常書、布顏圖、額勒做了針鋒相對的回應首先,察哈爾人的行為是自作主張,與大同沒有關係,其進入遼東是為了解救受壓迫的同族,具有無可指責的正義性,相反清國大肆屠殺察哈爾人,使其部落被迫解散,更應該低頭認錯、賠償損失,在分清責任之前,清國所存財物、牲畜暫不歸還;其次,是否出兵北直隸是清國自己的事,大同隻能保持中立,錢可以借給你們,但必須拿橡木償還,這筆橡木借款隻能用於改善民生;再次,雙島是袁崇煥殺毛文龍的地方,清國是在詛咒我國總統,我們絕不接受,租借地隻能是旅順全部,至於雙方如何合夥另行議定;最後,滿洲公議大會由於沒有大同滿人參加,所以決議無效,大清皇帝如果想冊封我國總統為晉親王,他也必須接受我國議事院授予的洪巴圖魯世勳。

雙方吵了七八天,實在談不下去,隻好宣布休會,大同方麵有耐心——大清皇帝雖然宣布中止雙方貿易,但大同在清國境內的走私網已經形成,而新興的海上走私更猖獗,遼東沿海隨處可見大同的走私船,岸上也有人接應,生意比陸路有過之而不及,商人們還不願意和清國官商打交道呢。

清國使者卻等不及了,索性住到歸化的李府耍賴,李榆還拿他們沒辦法——博洛是二妞的弟弟,那是小舅子,英俄爾岱是二妞的異母姐夫,那是連襟,阿什達爾漢更神氣,蘇泰是他的侄孫女,李榆也得叫聲爺爺,馬國柱倒是不沾親帶故,但馬家是遼東大族,曾經出錢出人抵禦金兵,後來明軍實在爛泥扶不上牆才投靠金國,這種人在遼東漢人中影響巨大,誰都得敬重三分。

李榆到了家,鼇拜馬上和烏泰、桂圖跑去找遏必隆,這家夥最近當了玻璃廠的主事,每天忙得不亦樂乎,不過苦中有樂,經常能拿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顯擺,很能吸引大家的好奇心。廂房裡傳來陣陣嬉笑聲,李榆不用猜就知道在打麻雀牌,推開門進去一看,烏蘭、巫浪哈、二妞、蘇泰一桌,小舅子博洛、二姐夫英俄爾岱、大同駐清國通商大使王二順、清國駐大同通商大使布賽一桌,馬光遠的老婆馬大嫂、茅元儀的小妾楊婉、周遇吉的老婆劉娜仁、王樸的小妾王小六一桌,三桌人正玩得高興,還有好幾個人沒資格上牌座,在旁邊看熱鬨。

王二順是李家的人,去清國當了幾年通商大使,兩國中止貿易,被人家趕回來,布賽也被大同驅逐,但商會急需懂滿文的文案,找個借口又把他留下了。布賽大概想勾搭王小六,王小六去哪他去哪,那女人可是個人精,王樸死後王家人打算把她賣了,她聽到風聲就跑到歸化打官司——豐州男多女少,法司為了狠刹娶妾歪風,規定女不論妻妾、子不論嫡庶均有權繼承家產,王樸的財產大多在豐州,王小六的官司一打就贏,如今也是個小富婆,有空子就往李家鑽。

李榆和廂房裡的人打了個招呼,低頭進了孩子們住的後院——老大李蒙去了武選學堂少年哨,老二李晉沒人管,成天忙他的奇技淫巧,大同商人巴不得未來的總統是同類,紛紛出手相助,李晉不費力就把玻璃廠、熱氣球廠辦起來,遏必隆成了他的得力助手,兩人正在堂屋授課呢,鼇拜、烏泰、桂圖和一幫年輕人擠在一起聽得津津有味。還是老三李秦、老四李遼乖,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的房內讀書,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李榆知道這是寶貝女兒雲雀在練琴,這架管風琴還是龍華民送的——這位主教被京師的瘟疫嚇壞了,把湯若望扔在京師,自己跑到大同,聲稱大同教區太重要,他決定親自主管,鄧若水神父當然不乾,堅決不肯交權,據說兩人還向羅馬教廷告狀打官司。

家事、國事亂七八糟,看來自己真不是做大事的料,眼不見為淨吧——李榆站在院子裡聽了一會琴聲,又走到了彆院,客房裡亮著燈光,阿什達爾漢與馬國柱正在聊天。

“額魯,你來的正好,我們正說你呢,”阿什達爾漢看到李榆進來,笑著招呼他坐下,然後倚老賣老說道,“咱們是親戚,聽爺爺的話,讓皇上一步,也好讓我們回去交差。”

“大同實力越來越強,我們都看在眼裡,皇上也得為大清國長遠著想啊,明著說,搞公議大會確認族長的位子隻屬於大清皇帝,這也是為了防你,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你是皇上的義子,這回就低個頭吧,反正也不吃虧。”清國都察院理事官馬國柱也勸道。

“老馬,我們不熟,但我知道你是做實事的人,與範文程、寧完我一夥滿腦子想做大事、當大官的人不同,你應該勸勸皇上,想抓權就得先放權,不要玩虛的,找千把馬屁精起哄,大清皇帝就真能萬世一係?滿人就真能認他的子孫是族長?反正我不信,談判的事找我沒用,兩國協議須經議事院批準,你們最好去大同遊說議事院。”李榆擺手答道。

阿什達爾漢想了想搖頭說道“額魯,你說的不對,大清國必須皇權永固,大權不能放,一放則必亂,就比如這次整頓旗務,皇上詔令睿親王、豫親王互換旗主之位,你猜怎樣,睿親王當了正白旗旗主,豫親王當了鑲白旗旗主,可兩旗的人馬、部眾原封不動,就把打的旗換了,皇上都使喚不動人,你還敢放權嗎?”

“那是因為皇上算計人家,放權是分享權利,依我看,皇上如果想拆開這哥倆,不如拿出點好處,多爾袞、多鐸肯定會撲上去,而且互不相讓。”

“那可不行,他們什麼都不缺,除非把皇位給他們。”阿什達爾漢與馬國柱一起搖頭。

“給皇位也行呀,這哥仨勢力越來越大,你不給他們也會搶,等著瞧吧,皇上百年之後,大清國還有一場血光之災。”

李榆淡淡一番話,阿什達爾漢、馬國柱聽了渾身一顫,低下頭不吭氣了。這時,莫日格進來低語幾句,李榆點點頭,向兩位客人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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