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老楊充分的時間調整心態,陳冀生自己泡了花茶,比李懷德的茶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茶杯裡的茶湯,香氣不足、顏色深沉,倒是杯解暑的好儼茶,借著熱氣品了一口,跟苦丁不相上下。
問題給了老楊,又隔著茶幾、辦公桌,將一支煙準確的丟在花鏡邊上,陳冀生自己也點上,默默的抽著,等著老楊長考結果。
“李副廠長做的對,項目就要開始了,工人們需要提振一下精氣神。”
這樣官麵的長考結果,陳冀生是不滿意的,雖說看不上老楊,但他畢竟是基層爬上來的技術官員。
這樣的答卷不符合他的身份跟出身,玩官場技術流,他給李懷德提鞋,都嫌他長得老麼哢插眼,不配!
沒有直接點破,這不是老師跟小學生的問答,他陳冀生也不是老楊的解惑恩師,這樣答不行。
陳冀生抽著煙,帶著陰沉的笑意,仰躺在沙發靠背上盯著有些尷尬的老楊。
為了緩解尷尬,老楊拿起花鏡旁的中華煙,劃火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再次長考。
信息不對稱的談判,不斷琢磨對方的身份意圖,會耗費極大的心力,慢慢的老楊額頭上就冒了汗。
不時瞧一下踞坐在對麵的惡虎,老楊的心都在打顫,哪還有心思去考慮一車間的事兒。
麵對這個年輕人,老楊覺得比麵對老領導的怒火,還要可怕的多,這麼小哪來的這麼大的官威?
“陳乾事,您看我是不是先下去做個調研?”
想著這位小年輕的新詞,老楊覺得真是合理而貼切,調查研究顯得官氣且脫離群眾,調研順風順水。
老楊對麵的陳冀生,隻是想聽聽他的專業且貼近時代的觀點,誰曾想這位,想的儘是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兒?
“你?車間的事兒還得做調研?你是軋鋼廠的廠長嗎?軋鋼廠幾個車間知道嗎?”
陳冀生的反問,沒有讓老楊難堪,反而讓他鬆了一口氣,純技術的問答,這是他的強項,之前完全想差了。
“各車間目前精密工件量嚴重不足,咱們現在最大的計劃對象就是北汽。
那邊的汽車配件,近幾年換的頻繁,各種零件種類多、數量少,繁瑣且工藝簡單。
下麵各分廠,出的也大都是簡單工件,一般的青工缺少上手的機會,目前正是鍛煉青工的時候。”
聽了老楊的解釋,陳冀生笑的有些輕蔑,這還真是武大郎玩夜貓子,正屋中堂掛狗皮了。
就這,還真不如讓李懷德做軋鋼廠的話事人,貪官能吏還有可能造福一方,老楊這樣的庸人,就是在給軋鋼廠挖墳掘墓。
“一車間那些叫青工?車床認識他們,他們認不認識車床?
讓一群沒技術的對著車床賣呆兒,這特麼就叫鍛煉青工?
你這套路,純粹就是哈巴狗舔腳丫,親的不是地方啊!
老技工拿著工件扯特麼閒淡,二把刀對著車床手忙腳亂,力工圍著撩閒賣呆兒,你特麼真對得起軋鋼廠的幾千工人呐!”
望著一臉不知錯在哪,還理直氣壯的老楊,陳冀生的心裡怒火升騰,壞事兒的大多時候都不是壞人。
而是像老楊這樣的庸人,或許老楊也不是庸人,而且清楚明白的知道要怎麼做,但就是不去做改變。
一旦做了改變,一旦出了成績,或許就會改變蕭規曹隨的傳統,壞了以前領導的名聲。
工人、工廠、大眾得利,大不過老領導們的名聲,一團和氣好過銳意進取,和光同塵才是立誌高遠。
盯著老楊,陳冀生重新對他做出評估,說他給李懷德提鞋也不配,好像錯的厲害,這倆半斤八兩啊。
李懷德劍走偏鋒,老楊堅持正統,好像李懷德還有點不如麵前的老楊。
“陳乾事說的是,您有什麼辦法?”
有了新的評估,話的含義也就深刻了,望著一臉正氣都有些木訥的老楊,陳冀生笑了,惡人自有惡人磨不是?
“打電話讓李懷德過來,技術跟後勤總要相結合嘛!”
撂下這句話,陳冀生自顧自的續水、點煙,這次連分煙都懶得去做,可惜了進口的過濾嘴。
老楊的電話打過去,知道陳冀生在這的老李,顛顛的就來了,而且鋼筆、筆記本都捧在手裡。
“陳乾事、老楊,要談什麼事兒?”
進門先給陳冀生點頭,再掃一眼老楊,李懷德拉了一張椅子,坐在了門口的位置,立場分明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