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回首時,終不負流芳!
見胡小弦的罪狀已經被釘死了,簫思淩假意詢問起來“珠兒怎麼也過來了?”
盛流珠是真的生氣“你又不肯給我做主,我隻能自己來找祖母和父親。”
一句話,盛母和盛明翰都糊塗了。
盛流珠斜著眼瞥了下盛流芳,完美的複刻了簫思淩的陰陽怪氣“上個月的珠花大姐姐全給拿走了,好不容易這個月盼來了發簪,笑笑卻依舊領不回來東西。我分明見了好些個彩色的蝴蝶釵,還以為是丫頭辦事不力,問到了掌事才知道,大姐姐真是好不講道理,她言說嫡為貴庶為賤,好東西她自然應多拿些,她明知我最喜歡的紫色配飾,還硬要搶去賞給下人,叫我怎能不委屈。”
盛流芳根本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流珠,話可不能亂講,大家各領各的東西,怎好說我不講理?”
盛流珠根本不理她“剛好大姐姐院裡的丫頭也在,祖母您來看看,她們的衣料頭飾焉是自己能買得起的?”說罷挑釁似的看向盛流芳,“大姐姐若不肯認,便是她們自己偷用,依照規矩,該趁早打發出去。”
盛流芳隻得如實稟報“每月發的東西我自己用不完,乾放著也是浪費,我的丫頭都是極好的,並不會做出偷盜的事。”
盛流珠撇了撇嘴“統共才十幾樣發飾,你一個人就領走一大半,回回都是如此,東西自然多到用不完,你是不知道我的可憐,比起你的丫頭來還不如呢。”
盛流芳一時錯愕,細想之下便能明白。蕙蘭則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敢言語。
“珠兒,大小姐在外邊苦了這麼些年,多要些東西也不是不可以,你可彆不懂事。”簫思淩裝模作樣地勸了起來。
這時,溫詡也跳出來演戲“每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夫人您總是壓著二小姐,她畢竟年紀小,難免心裡不痛快,要我說您真該一碗水端平,總不好一直讓二小姐背著人落淚。”
盛明翰有些心疼簫思淩母女,看向盛流芳的眼神多了一抹責備。盛母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略帶失望地問盛流芳“當真是這樣?”
盛錦程最知盛流芳的為人,他剛想起身為大姐姐辯白,卻被盛流芳壓了回去“是我沒有弄清份例的數目,這才讓妹妹心裡不痛快了,流芳知錯,今後一定改了。”言畢叩首賠禮。
盛流珠占了上風,麵露得意“道歉的話等等再提吧,你先看看這箱子東西。”說罷用腳踢倒了一邊原本蓋著綢布的箱子,裡邊的書籍散落一地。
盛流芳定睛一瞧,那正是自己好生收著的書箱,她忙跑過去撿起掉落的書冊,又拿起手帕輕輕擦拭著。
盛明翰信手挑出了幾本,乃是《茶經》、《瓶史》、《閒情偶寄》,再用餘光掃過書箱內裡,竟還有些詩冊典籍。他不由得臉上浮起慍色“淨是些閒書,女兒家家不思手藝,反倒琢磨起沒用的東西。”
盛流珠心中暗喜,打定主意要好好出氣“爹爹說過,女子無才便是德,還常告誡我們安分守己,我雖不知道大姐姐哪裡搞來的這些雜書,但這《浮生六記》的首卷便是《閨房記樂》,如此不知廉恥,可著實把我給嚇著了。”
盛流芳正色道“這《閨房記樂》記錄的乃是著書人與妻子閒居時的好光景,字裡行間都是溫情愜意,一卷懷念亡妻的書稿都要惹你驚嚇?還能牽扯上廉恥禮義?我勸你還是多漲些見識,免得總愛無端臆想。”
“你”盛流珠確實沒有讀過幾卷書,頓時漲紅了臉。
簫思淩可看不得女兒受委屈“珠兒謹遵老夫人的教誨,平日裡也就繡繡花,彈彈琴,自然比不得大小姐有本事,這些個書本不該女孩子看,我們可不敢逾越禮數。”
盛流芳不卑不亢地反駁“這世上既有須眉好漢,也有巾幗英雄,都是生而為人,為何一定要差彆對待?男子讀書會被誇讚懂事上進,女子捧起來書卷就是僭越?”
“哪裡學來的這些歪理?”盛母怒氣上湧,責備盛流芳道“自古就是男主外女主內,豈可亂了章法?就拿咱們盛府來說,你父為君分憂,自然要博聞強識,女眷們衣食無憂,料理好家事才是本分。一代代都是這樣過來的,你也必當遵從。”
“可是,我也想如同祖母一般有學識、有智慧,能讓日子有滋味一點。”盛流芳很是委屈,“況且我並沒有耽誤琴棋書畫,你們認為該學的東西,我都有用功。”
盛母一時無從下口,盛明翰隻好板起臉來教訓“你祖父那代本無憑無靠,考取了功名才得入仕途,幸而你祖母慧眼識珠,二人殫精竭慮為盛家謀劃,這才有了如今的光景。你能生在這樣的人家已是極其幸運,彆總不知足,隻管學好規矩和禮數,走我們給你鋪好的坦途。”
溫詡看著情況不妙,出言提醒道“小姐們所讀的書目,曆來是對以後有益的正經書,奴婢看這箱子裡雜得很,未必對日後有益處。”
簫思淩也說道“孩子們本就該管教,若是以後都有樣學樣,四處搜刮神鬼、情誌之類的雜書,必會壞了盛府女眷的名聲。”
盛明翰也懶得再聽,坐在椅子上大手一揮;“快給我如實報來,哪裡得來的閒書?還有胡小弦,誰給你的膽子私藏這些不入流之物?一個個的都不省心,這次須得讓你們好好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