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鸞鳴!
太鼎殿百盞油燈照映在地麵,火光耀耀,一輪圓月籠在窗下花枝尖。承瑞半披著大氅,盤膝坐在炕上,腳邊蓋著一張杏黃繡百獸紋的綢被。他麵有霽色,問“後來呢?”
回稟的士兵坐在炕邊,前麵隔著兩盆炭火。他接著道“難民們都圍過來給王後撐腰,兩個六疾館的掌事當場就嚇得腿腳發軟。楚王的內侄楚益湉被迫答應王後,說回宮後立即查辦此事,給百姓們一個交代。王後這才發話,疏散難民,讓楚益湉他們離開。”
承瑞聽得前俯後仰哈哈大笑,他望著坐在旁側的吳學士,道“我早說嘛,晚晴做事乾脆利落,比我更能體恤下人,彆說做將軍,就算讓她稱王,她也能深得民心。”
慕容狐坐在士兵後麵,垂著臉,並不說話。
承瑞見他默默無語,便問“你有話說?”阿狐輕歎道“王後獨自帶著王子,不僅無人照料,還要日日出診賺錢養家,六疾館又痢疾橫行,我是擔心”
吳學士抬手,示意阿狐止話,道“你的烏鴉嘴可以不說話。”
承瑞倒並未生氣,臉上依然掛著笑容,道“我相信晚晴,她知道怎麼保護好自己。”阿狐道“王上為何不去楚國請她回莊?外麵到底辛苦。”承瑞唇邊勾起笑靨,低垂眼簾,遮去頹廢之味,道“回莊未必就會輕鬆。她既願意在外麵生活,我願意等她,等到她想要回家的一天。”阿狐想起小清,想起她時刻都在糾纏自己,想起她每次都拚儘全力撲向自己,便揚起笑意道“有時候,我覺得等待並不是正確的選擇。男女之情,總要有人死皮賴臉。”
吳學士逗樂了,道“哎呦,我們的呆木頭也知道什麼是男女之情了呦。”
阿狐當著屬下的麵,越發覺得為難,朝回稟的士兵道“你先出去。”士兵憋著笑告退,一到外頭就跟同僚們嚷嚷開了。阿狐氣道“我怎麼就呆木頭,怎麼就不知道男女之情了?王上,我說實話,我走過王後曾經走過的路,我知道她的艱辛,我就不信,她一丁點都沒有想過王上去接她回家。你們知道楚國的雪災嗎?知道薑國的水澇嗎?王妃在薑國的時候,家裡所有的東西都被水衝走了,那時她還懷著孩子,我真不敢想象,她一路是如何逃到楚國。”
他的話,像針一樣刺在承瑞的胸口,如果可以,他願意替她經受所有的磨難。
但接她回家,還不是時候。如果她沒有想清楚,就算綁回來,她還是會跑。
他不想讓她變成牢籠裡的金絲雀,他願意給雙翅,讓她儘情的飛翔。
承瑞沉思良久,問“江無呢?”阿狐疑惑,不懂承瑞為何有此一問。吳學士心裡清明似雪,道“兩天前他還在薑國,看樣子打算再回清郡,在潮白河附近徘徊。”
阿狐道“為了甩開江無,咱們可費了許多力氣。”
承瑞隨手翻開炕幾上的文書,道“你稍微透露些晚晴的行蹤給江無,他自然知道該怎麼辦。”阿狐自從和小清談情說愛,在承瑞敵視江無這事上有了改觀,遂問“如果他跑去找王後,以他的武功,我們的人遲早會被他發現。”
承瑞一笑,提筆寫下幾字,道“無礙,隻有他,晚晴才會依賴。也隻有他,才會全心全意照顧晚晴。你的人有沒有被發現,嗬,無關緊要。”
三人正說話,殿外有太監稟道“王上,富察貴人求見。”
承瑞嗯了一聲,擱下筆,道“你們回去吧。”又對慕容狐道“昨兒你父親說,你打算成婚,要我允你半年的假。”吳學士驚訝的望著阿狐,道“呆木頭要成婚啦?!是哪個大臣家的閨女?我認識嗎?”阿狐羞到了脖子根,支吾道“到時你就知道了。”稍頓,腦子一轉,忽又跪下道“她叫林小清,家中隻是獵戶,我想求王上王上”
吳學士急道“到底求啥?”
承瑞順手將文書一丟,道“我已經命人去尋她的家人了,在京裡賞她們一座宅子,封她爹做個空閒官職,能乾點什麼你看著辦。至於你夫人,封做一品誥命夠不夠?”
他是他最好的兄弟,裡裡外外都不能虧待。
阿狐還未謝恩,吳學士立馬跟著跪下,叩首道“我也想求王上封誥命夫人。”承瑞一手搭在膝蓋上,含笑道“你夫人有四五個,封哪個才好?”阿狐拎起吳學士腰帶,扯著他往殿外拖,嘴裡道“你家夫人都是千金小姐,還要什麼封號?”吳學士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道“有總比沒有好,她是千金小姐就不能有封號了?你”
直待他們走遠了,嬌滴滴的富察貴人才半跪在槅門道“給王上請安。”
富察貴人是從清郡選秀入宮的,父親乃歸順大莊的舊清臣子。承瑞籠絡大臣的策略,向來是從聯姻開始。他招招手,令富察氏近身,微笑道“諸日天寒,寢殿炭火可夠用?”富察氏隻十六歲,麵容嬌俏,肌膚凝白,左邊眉心有一顆朱砂痣。
她道“炭火雖夠,但王上多日未至,略覺冷清。”
承瑞指著滿桌文書,道“政務繁冗,實在無法分身。”又見她一身滿族宮袍,想起在清宮初見晚晴時的情形,不由伸手將富察氏攬進懷裡,捉住她的手,道“我好想你。”那年莊礽逼宮,晚晴被他所擄,後來在太極殿重逢,晚晴對承瑞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好想你。”
富察氏年幼稚嫩,稍有男女之意,就被圈入禁宮。她背對著承瑞,看不見他的臉,左耳裡聽著他的情話,心裡如蜜糖似的化開,軟在他的胸膛裡。
她以為,能嫁給萬裡挑一的莊王,是她永世的福氣。
殿中靜了片刻,夜半更深,富察氏以為該伺候承瑞就寢,便抬起一雙柔荑替承瑞解扣。承瑞卻往後一退,道“還跟上回一樣,你教我習滿文。”
富察氏垂下雙手,溫柔道“殿下已然精通滿文”承瑞搖頭,鋪開宣紙,笑道“哪敢稱做精通,隻是略懂罷了。以前的老師都是莊國人,現在好了,有你在。”上次召富察氏侍寢,好端端的竟然寫了一夜的滿文,她都沒敢往外說,一回寢宮就倒頭大睡。旁的妃嬪還以為她深受王寵,折騰累了呢,倒人人都羨慕她。
承瑞見她稍有怠意,麵上便露出不悅之色,重重將硯台一推。
“咣當”
富察氏唬了大跳,忙斂住神情,打起精神笑道“我給王上研墨,王上今日想翻譯哪篇文章?”承瑞從案底翻出文書,乃清郡督撫的折子,他道“你念我來寫。”
月亮越懸越高,漸漸沒過了亭台屋簷。
阿狐在月光下狂奔,相隔百米便看見小清立在橋頭朝自己招手。寒風凜冽,阿狐兜住馬頭,徑直將小清攬上馬背,裹進自己的披風裡。他埋怨道“誰讓你等了?傻瓜,明兒我就去繡房看你。”小清冰棍似的貼在阿狐胸口,覺得他就是個大暖爐。
她甜甜的躲在他懷裡,從披風裡鑽出頭,嘟著嘴去親他,道“我想親你嘛。”
阿狐放慢馬步,笑道“你見我就是為了親我?姑娘家,真不知羞恥。”小清抱住他的脖子一陣狂親,道“我就是喜歡親你,就是不知羞恥。”她的小爪子亂摸亂撞,阿狐血氣方剛,立馬渾身燥熱,急切道“你不要亂動!”
小清見他鄭重其事,以為他真的生氣了,便小小聲問“怎麼啦?”
她常有胡鬨的時候,也沒見他動氣呀。
阿狐想了一想,猶猶豫豫道“你你天晚了你要不要你我”小清瞪著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問“你我什麼?”阿狐定了定神色,終於道“你今天彆回去了。”
小清雖然年過二十,進去青樓打雜,去過勾欄混吃,也抱過阿狐親過阿狐,但再往深處一點,卻是猶如智障,半點不懂。她乾脆道“行啊,反正天也晚了。”
進了慕容府後,所有人視小清為未來的將軍夫人,也沒人刻意為她收拾房間。等小清吃了夜宵,洗漱完了,才發現屋裡隻剩下自己和阿狐兩個人了。小清陡然明白什麼,坐在炕邊,手指揉著腰間的穗帶打圈圈,低著頭,連呼吸都放輕了。
阿狐坐到她旁邊,他已經換了身素白寬大的寢衣,發髻也散了,滿肩的青絲,周身散發著沐浴後的熱氣,和淡淡的皂子香。他的眼睛比畫上的嫦娥還要好看,他的眉毛是粗濃的劍眉,他的嘴唇紅潤如脂,他的手扯住她衣帶的時候,她倒先咬了過去。
她喃喃道“阿狐。”
阿狐的雙手落在她的腰間,稍稍用力,蝴蝶結便開了。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慢慢的拂開肩膀的薄衫。小清隻覺手臂一涼,嚶吟著往阿狐懷裡一軟。
她蚊聲道“我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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