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鸞鳴!
翌日清晨,舒暖的陽光從窗簷斜入,明晃晃的映在小清眼中。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陌生,雕欄鐫花的楠木大床,紋滿喜慶圖案的帷幕,還有睡在光影裡的阿狐。她微微一動,阿狐便側過身,伸手攬住她的細腰。他的呼吸濃濃的吹拂著她的發鬢,帶著他的氣味和溫度。
阿狐睜開眼睛,細長的鳳眼惺忪慵懶,道“你醒了?”
小清感覺到他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斜了他一眼,強裝鎮定道“醒了。”阿狐從被窩裡抬起手,拂開她頰邊細碎的發絲,細細叮囑道“呆會我帶你去見我娘,我爹應當入宮了,夜裡你再給他請安。還有,前天你說想帶小姐妹們來府裡見世麵,我沒意見。總之,慕容府將來是你安身立命的地方,是我的,也是你的。”
阿狐南征北戰數年,每每夏天使勁曬黑的臉,冬天總能自個白回來。小清緊緊貼在阿狐胸口,肌膚相觸,異常的溫暖纏綿。她揉捏他的鼻尖,隻覺圓潤像一團玉脂。
她道“阿狐,我有點害怕。”
阿狐的掌心貼她的腰窩裡,柔柔的摩挲著,問“害怕什麼?”小清道“你對我太好了,像做夢一樣,我踩在雲端裡,夢裡都不敢相信,你竟然會愛我。”阿狐淺淺發笑,吻在她的眉心,道“做夢的應該是我,我一直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愛上任何人。”
他們在帳中低喃軟語,外麵小丫頭們預備好了衣物、熱水候在牆角。
丫頭在外喚道“少爺,該起身了,夫人請您和小清姑娘去花廳用膳。”小清忽聞人聲,羞赧的往阿狐懷裡一縮,仰著臉望著阿狐拿主意。
阿狐吻她的眼睛,笑道“你先起,還是我先起?”
小清想著被窩裡兩人光,溜溜的,很覺羞恥,遂道“你讓她們把衣服放在踏板上”她話沒說完,阿狐已坐起身,朝外道“靈兒。”
靈兒應了一聲,問“少爺有何吩咐?”
阿狐道“你進來伺候,旁的人在帷幕外候著。”再回頭,小清雙手捂住臉,從指縫裡露出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阿狐強壯的胸膛。靈兒抱著衣裳進來,先福了福身,方伺候阿狐穿戴。阿狐反身去掰小清的指尖,握在手裡,寵溺道“我去外廳等你。”
他俯臉親吻小清的唇,又笑了笑,方掀帷幕離開。
莊國陽光明媚,有初春的景象。而楚國,依然風雪連天,幾乎堵到了晚晴家門口。褆兒夜裡整宿哭鬨,高燒不退,因他年幼稚嫩,晚晴無法用藥,隻好日日守在榻旁,用冷毛巾敷額。一天,喂過奶,晚晴正立在窗下哄睡褆兒,忽有人扣門,道“女大夫在家嗎?”
晚晴做事警惕,放下褆兒,往門縫中瞧了瞧,竟是咕隆村的大少爺。她道“大少爺找我何事?”大少爺聞言欣喜,湊到窗前道“前些日多虧女大夫看診,使我舊疾痊愈,今日全好了,特地來道謝的,勞你開開門。我有幾句話想同你說。”
風雪肆虐,能呼吸成冰,大少爺立在雪裡手腳寒如冰柱。
晚晴知他的小心思,沉下聲道“大少爺客氣了,你付了銀子給我,我自然要替你診病。如今你大好了,我很高興,道謝是不必了,有話您說就是。”
窗外靜默許久,風雪聲呼嘯入耳,夾雜著大少爺的聲音,道“明日我要去莊國了,我外祖母贈我金銀鋪子,讓我過去學著打理。如果你願意,我”
莊國莊國為什麼要忘記的事,總會有人提及。
晚晴道“真是個好差事,大少爺乃有福之人。我在這裡很好,哪兒都不想去。”稍頓,悵然道“尤其是莊國。”回頭,又凝視著褆兒,紅了眼圈兒。
承瑞承瑞
門聲又響,晚晴決然道“你走吧,我不想見你。”外麵寂靜片刻,一個醇厚的男聲道“女大夫,我是六疾館的掌事,姓楚,名益湉,在六疾館我們見過。”
晚晴連忙往門縫中看過,方打開栓子,請楚益湉進屋。
她問“楚大人有何貴乾?”楚益湉往屋裡掃視一圈,黑漆漆的土房裡,隻有一桌一椅一炕,窗戶糊著白紙,被風吹得呼啦啦作響,像有小孩在外麵擊掌似的。
楚益湉自顧自坐下,道“我沒想到,女大夫生活看上去頗為艱難。”
晚晴斜坐在炕邊,替褆兒腋好棉被,她道“我倒覺得很好,榮華富貴,鐘鳴鼎食,說來稀奇,其實無趣至極。”又問“你找我何事?”
楚益湉沒見過如此大大方方的女子,甚覺奇怪,他沒有回答晚晴的話,道“你這屋子真冷,你夫君呢?”
晚晴倒是一笑,道“我夫君好著呢,如果你要找他,可要費一番功夫。”她站起身,走到門邊,道“楚大人若無緊要事”楚益湉從懷裡拿出兩本書冊,摔在桌角,道“此乃六疾館三年的藥材賬目,我見識過你在六疾館的威望,想請你幫我核實。”
褆兒突然啼哭,晚晴忙走到炕邊哄唱,道“你看見了,我要教養孩子,要出診,沒有功夫幫你核實賬目。”楚益湉卻道“我的七夫人十月身孕,府裡請有數名乳母,若女大夫放心,可將孩兒送至府上教養。再說出診,你在六疾館亦可替人診病,救世濟民,在哪都一樣。”
“嘭通”一聲,兩人駭了大跳。
原來狂風把木門吹開了,雪絮灌入屋中,涼沁沁的房間越發如同冷窟。楚益湉迎風而立,道“你的房子也該換一換。”語畢,大步往外,又替晚晴虛掩木門。
晚晴落下鑰,拿起賬目翻了幾頁,到底丟開,抱著褆兒窩進被子裡。
承瑞每天都會收到晚晴的近況,從楚國到莊國,用的是八百裡加急的快件。看見大少爺去找她的時候,他很緊張,看見晚晴沒開門,又笑了。知道楚益湉進了晚晴的屋,信沒看完,就火急火燎的派人去查底細。他時時刻刻都在思念著晚晴,吃膳的時候會想起她包過的餃子,睡覺的時候常常會恍惚睡在自己身邊的人是她,處理軍務的時候會琢磨她會如何處置,即便是殿外光禿禿的海棠樹,都能令他想起晚晴立在花下言笑的情形。
他的思念日複一日,深入骨髓,在他眼裡,任何女人都比不上她。
後宮裡最受王寵的是富察氏。冬至這日,承瑞祭祀回宮,看見富察氏一身旗裝在茫茫白雪之中煢煢孑立,便情不自禁的從身後抱住她,緊緊攢進懷裡。
無數的侍從佇立兩側,富察氏羞得不敢睜眼,心裡的歡喜卻如鋪天蓋地盛開的嫩菊,恣意的舒展,爛漫。她柳眉飛翹,蚊聲道“王上,他們都看著呢,咱們進殿吧。”
承瑞猛然驚醒,猝然的鬆開手,強忍著悲戚,怔忡許久,才微笑道“我還有事,你回吧。”富察氏也不知是自己說錯了話,還是什麼,見承瑞陡然變了臉色,委屈得直想哭。
她道“今日冬至,我親手包了白菜肉餃”承瑞已轉了身,道“你自己吃吧,禦膳房備了餃子。”富察氏欲要追上去,可無數的侍從隨之跟在禦駕後,把她和承瑞生生隔開。
回到寢殿,同院住的周貴人尋來,坐在炭火旁閒話。
宮女用碧瓷小碗裝著餃子,配一小碟醬油和醋,呈到富察氏麵前,笑道“主子,王上新賞了兩屜蒸餃。”周貴人看了看,嘟嘴笑道“王上果然最喜歡姐姐,旁人皆沒有,隻你一人得了。”富察氏百般滋味攪在心底,不知從何說起,隻懶懶道“你喜歡吃嗎?你愛吃就吃吧。”周貴人忙推卻,道“王上賞賜之物,給我吃了,王上問起來,倒像我的不是了。”
富察氏臉上僵硬,看著餃子,無論如何都覺反胃,便道“先收好,我晚點再吃。”宮女端著走了,富察氏才道“這幾日是誰侍寢,你可知道?”
周貴人無聊的疊帕子玩,道“聽說王上並未召誰侍寢。”又神經兮兮的把臉湊到富察氏麵前,壓低了聲音道“你說王上,是不是身體有疾?我聽宮裡的老人說,王上未登基時,將如今的楚妃、陳妃、遼妃都送到了外苑,後院裡一個女人都沒有。”稍一頓,卻又笑道“王上有沒有疾,你應當清楚,闔宮皆知你在太極殿侍寢數次”
富察氏苦笑道“休要再提,叫人聽見還以為咱們說王上的閒話。”
周貴人與富察氏一同進宮,聽她如此說,忙噓聲道“不說了不說了,你呀,要是能趕緊懷個小王子,必然能與楚妃、陳妃平起平坐。”
提及孩子,富察氏越發覺得酸楚,那些在太極殿教王上習滿文的夜裡,真是比挨凍受餓還難受。但這些話她從來沒對人說過,不能說也無法說出口。
至少,整個莊宮裡,無人敢輕視她。
她就是莊王承瑞最寵愛的嬪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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