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鸞鳴!
吳學士舌燦生蓮,午時入薑國幽州,天未黑便已說服薑王派兵出征鄭國。承瑞部署完畢,秘令阿狐兩日內斬下鄭王首級,掉頭迎戰薑國兵馬。
深夜他給晚晴寫信,提及戰事,隱晦道“鄭薑已是強弩之末,我你見麵之期,愈發近了。”晚晴閱信後,即刻焚毀,朝衛子離道“薑國雖弱,但唇亡齒寒,與它相鄰的齊國知道莊國野心,未必會坐視不理。若薑齊結盟為兄弟,暗度陳倉,照樣能殺大莊措手不及。”
衛子離將晚晴的告誡原原本本稟於承瑞,承瑞回信,言儘可寬心,我凡事皆有度量,豈會做毫無把握之事。又言近日命人拆去先王後寢宮舊址,為你新建寢宮。知你甚愛海棠花,特地命人將飛凰殿中的海棠樹移入宮中。春暖後,海棠粉白嬌嫩,如雲蒸蔚霞般,正是你離開大莊之時的模樣。念褆兒安。
莊宮大興土木,諸多匠人來往宮中,齊妃、陳妃與嬪妾們越發無法出門,隻能各自在寢宮閉門謝客。一日承瑞忽召眾妃在禦花園遊船賞曲,煙柳漫漫,雲卷雲舒。船頭船尾有妙曼女子吹笛奏樂,中間擺三張梨花木大桌。承瑞落座最首,酒至半酣,方笑道“你們入宮已久,與家裡父母甚少聯係,深居內宮,自是寂寞。趁今日齊聚,你們大可寫封家書,我命人八百裡加急送出宮。另外,你們有什麼要賞的捎的,皆可趁此機會明說。”音落,便有內務司的太監端著紙墨筆硯乘小船上來,收拾點心瓜果,往桌上擺布。
陳妃聞見,道“王上體恤姐妹,臣妾甚感欣慰。”她手裡攢著帕子,小心翼翼道“臣妾乃陳國舊主,自陳國覆滅,便再未與父母親聯係,不知臣妾能否寫信給父母報平安?”
承瑞似乎心情大悅,他莞爾笑道“陳妃儘可放心,我已命你父親為陳郡督撫,亦是我們大莊的重臣。你想說什麼,賞什麼,皆為父女情誼,我恕你無罪。”
陳妃聞言,連忙跪下道“謝王上恩典。”
除去齊妃、陳妃為承瑞潛邸舊人,其她皆為入宮不久的稚嫩女子。她們思家甚切,有的咬筆寫信,有的解下朱釵玉鐲贈與父母,隻齊妃未動聲色,默然靜坐。
承瑞喚道“茉兒”
茉兒乃齊妃閨名,知道者甚少。在晚晴嫁給承瑞之前,她最為得寵,在閨閣間承瑞總喚她茉兒。隻是晚晴進府後的數年之間,承瑞待她日漸疏遠,有時喚她做二夫人,有時喚她為齊妃,再未喚過“茉兒”。今日乍然聽見,齊妃一時百感交集,悸動道“王上,臣妾在呢。”
承瑞放下酒盞,走到她身側,慢慢的伏在她肩膀,靠近她的耳旁,道“你嫁給我多年,從未寫信回齊國,莫非無話可說?還是我待你輕薄了,你心有怨恨,又不敢寫信告訴父王母後,怕被我知道了怪罪?”他唇角含笑,滿臉戲謔模樣,叫人瞧不出是喜是怒。
周貴人打趣道“齊妃娘娘定是“近鄉情怯”,反而不知如何提筆了。”
承瑞半靠著齊妃,猶似耳鬢廝磨,他撿了筆放到齊妃麵前,柔聲道“你放心的寫吧,即便說我的壞話,我也不怪你。你們這些姐妹,養在深宮,終年不見天日,其寂寥苦悶,我心裡都很明白。若有朝一日尋得機會,我放你們回家探親可好?”
眾妃嬪聽聞,皆歡欣鼓舞,起身行禮道“謝王上恩典。”
齊妃亦道“臣妾並不是無話可寫,而是離家甚久,不知從何說起。”承瑞在旁側幫她研墨,歎道“隻言片語亦是情誼,聊勝於無。齊國與大莊永結為好,數年未有戰亂,其中功勞有你一半。百年後,在你齊國的史冊上,定會為你謳歌頌德。”他溫柔的執起她的手,握住筆杆,傾身在她耳側,悄然道“今日我去你宮裡,叫廚房備好酒菜。”
為了讓齊國吃顆定心丸,承瑞狡詐多變,以齊妃書信為借口,為齊王送去數十擔黃金。而齊妃在信中為承瑞說遍美言,又說宮中無後,由她統攝後宮。筆墨間,叫齊王隻以為女兒與莊王帝妃鸞鳴,毫無間隙,莊國亦會死心塌地的與齊國永結為好。於是,倒回信來,奉勸齊妃應當早日為大莊生下王子,謹遵三從四德,切不可嫉妒吃醋,諸如此類。
承瑞收到齊王回信,輕蔑一笑,旋即宣召大臣,預備親征薑國事宜。
而消息傳遍九國,皆道莊王承瑞為與薑國聯姻,親自攜聘禮數千數百箱,戰馬數萬匹,浩浩蕩蕩往薑國求抱美人歸。待晚晴從難民口中聽聞此事時,阿狐已攻下鄭州,取鄭王首級。
承瑞無論政務多忙,都會在臨睡前給晚晴寫信。有時多,有時短,有時苦悶無言,有時絮絮叨叨。但不管他寫的是什麼,說的是什麼,哪怕一言半語,哪怕空白無字,晚晴好似都能明白。晚晴還是沒有給他寫回信,但每次看完信後,或鄙笑,或諫言,或評論,總要同衛子離說兩句。衛子離也不是傻子,知道那些話都是說給承瑞聽得,便都仔仔細細的記錄。
在六疾館的日子與世無爭,晚晴願意在此呆一輩子。
江無帶著年輕的男人在後院開墾了十幾塊空地,女人們幫著拔草捉蟲,種下藥籽。晚晴則帶著孩子們往山上一邊挖藥草,一邊教授藥性及診治病症。若遇上大雨天氣,便在屋中讓孩子們背書寫字。有時她要出診,也讓孩子們跟著,她名聲漸盛,日漸出入泗州高官內苑。
楚宮太後犯婦科病症數年,因禦醫院無女子,她又不肯向男人直言病症,故而一拖再拖,已有癢入骨髓之態勢,頗受折磨。
某日有新入宮的妃嬪提及民間趣事,隨口道“去年冬時,我大病一場,差點不能入宮選秀。幸而京裡來了位女大夫,醫術高明,隻吃了兩副藥,病症便全好了。”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
宴席散,太後獨獨留下此妃,問“女人怎可出門替人診病?拋頭露麵實在有傷楚國風化。”妃嬪嫣然一笑,道“臣妾聽人說,她並不是楚國人,而是從清國逃難來的。”太後立時歡喜,笑道“聽聞清國女人騎馬射箭,如同男子。如果她是清國人,倒不算奇怪了。”又問“你可知道女大夫如今可還在泗州?”
太後有舊疾一事,宮裡女子人人皆知,隻是沒法對症下藥。妃嬪聽太後如此說,心下明了,細細道“啟稟太後,那位女大夫醫者仁心,一直在六疾館幫忙診治賤民呢。太後若想見她,同六疾館掌事說一聲便可。”
如此,翌日太後便下旨令晚晴入宮。
懿旨是楚益湉傳給晚晴的,周圍百姓沸騰,皆向晚晴道賀,亦有人擔憂道“女大夫飛黃騰達後,會不會去宮裡當差,再也不管咱們了?”也有人言“誰不想攀上高枝?享受榮華富貴!要不是沒辦法,誰想呆著這麼個破地方呀!哎”
晨字輩的孩子們倒多半是興奮,圍在晚晴身邊,高舉著手道“女大夫,帶我去宮裡吧!聽說宮裡的衣服比天上的雲彩還要豔麗,殿宇比潮白河還要寬闊,我好想見識見識。”
楚益湉拿眼打量著晚晴,道“你這身衣服見太後可不行。”他得意的揚揚手,便有幾個奴婢抱著一堆衣服過來,福身道“殿下,府裡新做的衣服都拿來了。”
晚晴用帕子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問“太後召我何事?”
楚益湉道“進宮後你便知道了。”說完,拉著晚晴往辦事司的樓裡走,道“你趕緊去換身衣裳,宮裡的領路太監還在外頭等著你呢。”晚晴一把甩開他的手,道“我不會穿你給的衣服,如果是給太後看病,我很樂意,如果是為了旁的,我恕不奉陪。”
江無在遠處見兩人拉拉扯扯,憑空一躍,飛落在楚益湉麵前。他板著臉,仿佛要把人吃了。楚益湉知道江無武功高強,稍有畏懼,但到底是討好晚晴占了上風,道“女大夫,隻要你治好了太後的頑疾,前途自是一片光明,你”
晚晴冷聲道“我隻是替她瞧瞧,能不能治好,乃天命。”
其他六疾館的掌事大人皆聽說太後要賞識晚晴,都一股腦圍了過來。有人奉承道“女大夫果然美名遠揚,連太後都知道了。”還有人說“女大夫醫術高明,一定能治好太後的頑疾。”他們七嘴八舌,嘰嘰喳喳,晚晴由不得怒道“都給我退下!”
她露出王後氣勢,周圍頓時靜了下去。
晚晴道“我無意於在朝為官,更無意於榮華富貴,她雖然是太後,但在我眼裡同六疾館所有的婦人一樣,皆為病人而已。你們也不必奉承我,我也不會替你們說話。”語畢,便轉過身,朝晨曦道“你過來,今日你隨我入宮。”
晨曦還是小孩子心性,一躍十丈,咧嘴笑道“多謝師父!”
江無追在後麵,擔憂道“我陪你去。”
晚晴短短道“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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