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辭嚴,楊嗣昌雖然不相信馮紫英有這等氣魄,繆昌期和朱國禎是何許人,豈是你這等毛頭小子所能挑釁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馮紫英所言的確是當下南方士林中最大的弊病。
包括朝廷中一些出自南方的大臣官員也都對南方那種日益浮躁的習氣十分不滿,隻不過囿於各種原因都不願意來挑破罷了。
“那紫英,你打算如何向西溪先生和平涵先生建言呢?”楊嗣昌耐著性子道。
“西溪先生和平涵先生德高望重,小弟覺得還是需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馮紫英語氣很謙衝,“這個情況其實我們青檀書院已經有一些考慮,也準備在西溪先生和平涵先生來我們書院講學時進行一些切磋對話,但小弟以為僅僅是青檀書院還不夠,崇正書院難道不應當也在這方麵表明一番態度麼?兄弟鬩牆,外禦其侮,姑且不論青檀書院和崇正書院孰兄孰弟,但起碼在對南方這些書院時,我們是不是應當同仇敵愾?”
楊嗣昌被馮紫英這一輪神操作弄得有些頭昏腦漲。
這廝是要乾什麼?
先前和自己正鋒相對,半步不讓,弄得劍拔弩張,差點兒就要反目成仇了。
這會兒卻一副兄友弟恭兄弟情長的模樣,還特麼要什麼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你以為金陵書院那幫人真的是吃素的?
和他們辯理,你都知道人家是清談高手,還能找不出理由來接招?
楊嗣昌哪裡知道馮紫英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和他們仨撕破臉,他純粹就是忍不下當時那口氣要爭一爭。
而且他也同樣清楚像楊嗣昌這等士子科舉之路肯定會很順暢,人家實力擺在那裡,未來同朝為官的幾率很大,又有老爹和鄉黨做後盾,哪怕是日後真的道不同不相為謀,但也沒有必要弄成生死對頭。
另外還有一層因素就是馮紫英也很清楚自己在這些文人士子眼中的印象不太好,光靠喬應甲的推薦和青檀書院學生的身份還遠遠不夠,要進一步提升自己形象,穩固自己地位,那麼就需要其他一些手段來,比如踩一踩這位風頭正盛可以與書院裡許獬相比的楊嗣昌。
哪怕就是這一輪算不上多麼精彩的對決,馮紫英相信下午就能在京師城裡流傳開來。
看看這周圍的學子們,除了國子監還有其他一些書院的,估計也就沒有青檀書院的,像通惠書院、崇正書院以及疊翠書院等其他書院的學子都會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能和楊嗣昌對決一回,其實就已經大大提升了自己的名氣和形象了,自己的名聲就不再局限於青檀書院和國子監乃至武勳群體中。
能和楊嗣昌一較高下的人,自然值得其他書院的學子們關注。
特彆是馮紫英極其狡猾的抬出了楊鶴的名頭裝神弄鬼的敘說一番,讓楊嗣昌不得不又是躬身又是拱手,弄得周圍看熱鬨的人還真的以為楊嗣昌對馮紫英的言語觀點十分敬重認可呢。
“紫英,你究竟想要說什麼?呃,想怎麼乾?”
彆說楊嗣昌,就是侯恂侯恪兩兄弟也被馮紫英的這一番忽冷忽熱忽高忽低的操作弄得有些搞不清楚方向了,
“小弟以為,崇正書院也應當表明一個態度,既然西溪先生和平涵先生來我們順天了,雖然是受我們青檀書院之邀而來,與我們青檀書院探討切磋經義學術,但是崇正書院為什麼不能加入進來呢?白馬書院和崇文書院可堪代表南方書院,那青檀書院和崇正書院是否可以代表我們北地書院來一場真正的巔峰會呢?”
馮紫英不緊不慢的望著楊嗣昌。
他不相信楊嗣昌看不到這裡邊的好處。
繆昌期和朱國禎乃是南方士林大儒,而且兩人也都曾經在南京六部任過職。
繆昌期擔任過南京都察院禦史,但迅疾罷官,後起複南京禮部員外郎,後又辭官不就,朱國禎不但擔任過南京國子監祭酒,而且擔任過左春坊學士,後任南京吏部右侍郎,辭官不就後才出任崇文書院掌院。
這兩人在南方士林和南京官場都很有影響力,這一趟北上名義上是到順天府青檀書院講學授課,傳道解惑,與齊永泰、官應震切磋,但實際上也有一些其他意圖,但無論如何這兩位南方士林的魁首人物北上順天府就會帶來很大的影響。
這場學術交流講學授課,其影響力無疑巨大,誰能參與進來,都意味著會對自己的影響力和聲譽度有一個極大的提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場切磋,對繆昌期、朱國禎來說是一種養望之術,但同樣對齊永泰和官應震來說也一樣如此,而且連帶著對青檀書院的影響力也會有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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